“老婆,咋的了?”裏屋出來一個更加蓬頭垢麵的男人,把柳葉生生嚇了一跳:頭發好像幾天沒洗過一樣掛得一縷縷,目光又有幾分呆滯,身上穿著髒兮兮的棉布外套,已經看不出原始的顏色——在這人麵前,劉誌民絕對能算是個正常人。
“嘿嘿,家裏有客啊?”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有些黃的牙:“坐,喝茶。”
“喝茶!喝個屁!你個二傻子,人家是來搶我們閨女的!”婦人似乎習以為常地對著男人咆哮一通,男人一時間有些傻愣愣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啥?搶娃兒?”接著突然跑到門口抽起頂門的木棍就趕著柳葉他們上來:”滾!滾!誰也不許搶我娃兒!誰也不許搶!”
柳葉哪裏見過這陣仗,頓時嚇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雷霆又不敢動手打人,隻好拽著男人的胳膊護著柳葉:”別打,你怎麼打人呢……”
“這是我女兒!這是我女兒!不是你們的!”劉誌民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衝到婦人麵前就要搶孩子,婦人懷裏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你做啥子,你做啥子!”男人見劉誌民去搶孩子,拿起棍子就向劉誌民的頭上招呼了上去,雷霆也顧不得能不能打人了,衝過去把男人手裏的棍子一把奪了下來,衝那婦人吼了開來:“你別以為你男人有病打人就不犯法了!我侄子也是腦子不好的!”
婦人一愣神,加上手裏的娃兒被拽著小胳膊直哭,手一鬆的功夫,孩子被劉誌民生生搶了過去——劉誌民倒也伶俐,一把搶了孩子就往外跑了,這個舉動不光讓瘋男人和婦人暴怒了起來,連柳葉和雷霆也嚇壞了:這沒憑沒據的,還真成了光天化日下搶孩子了!
劉誌民可不管那麼多,一邊跑一邊嘴裏嘟囔:“這是我女兒,這是我女兒,我有女兒了,跟爸爸回家……”
一行四人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到了村口卻還沒追上劉誌民的快腿腳。瘋男人見狀,竟然一屁股坐在村口哭了起來:“我的娃兒啊……我的女兒……有人搶孩子啦……”
周圍的村民似乎見慣了男人發瘋,也都不理會;隻有幾個女人在一旁指指點點。柳葉趕緊大聲:“我們可不是人販子啊!大夥兒鄉裏鄉親的,這大嬸子也沒懷孕,娃兒是醫院裏抱錯了的……以為父母不要了,所以被他們抱回來了,我們都有醫院證明的……”
“你有醫院證明,當真連個送終的娃兒都不讓我們養著過?”婦人悲泣,也坐在二傻子身邊抹起了眼淚:”我命苦,家裏窮得討飯被賣到這邊,跟了個傻子,好容易老天可憐,人家送個娃兒到我門口,這下連個送終的也沒有了……”
婦人哭得柳葉動容,示意雷霆先去開車——雷霆不肯,生怕二傻子再做出什麼傷害柳葉的舉動,便靜靜站在一邊。
“大嬸子,”柳葉試探著上前:“你別難過了,我這個侄子心性也有些呆病,就盼個孩子,你就當行行好,救人一命吧……以後寶寶大了,再讓他們帶回來看看,他老家也是這裏的,當多個親戚走動……”柳葉一邊勸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了五百塊錢:“嬸子,你照顧寶寶這麼多天也辛苦了,這點錢,你拿著用……”
“我不要!我又不是賣娃兒!”婦人恨恨地盯著柳葉:“那小呆子……你侄子,真是娃兒的爸?”柳葉這才笑了:“大嬸子,這還有假?我剛才在你們後進去的吧,那寶寶手背上是不是有顆痣?”
“恩。”婦人想了想,攙起地上的男人:“二子,不鬧了,那娃兒不該咱們的……人家老子娘來尋他了,過兩天還帶回來,當咱幹女兒;你不是嫌娃兒晚上哭得吵麼,他們晚上接回去睡覺,過兩日裏再送來……”婦人攙著二傻子欲走,柳葉從另一邊攙起了二傻子:“大哥你當心點,不是搶孩子,實在是我侄子想孩子想得緊,知道你們雖然沒帶幾天,到底也有感情了,真對不住了……”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把五百塊錢塞在了男人的另一邊口袋裏。
誰也沒有想到,劉誌民在女兒的事情上,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強硬——以往他都是很怕劉暢的,但是自從抱回女兒,便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孩子。小潔見孩子失而複得,而劉誌民拚命護著自己和女兒,對劉誌民的態度也就緩和了一些,一家人勉強也算相安無事了。
尾聲:故事從來沒有結局
無論多麼跌宕起伏的故事,總要有結束的時候。然而,生活總是在繼續的。
劉誌民和小潔就這麼磨磨蹭蹭地過了下去,像許許多多城郊的居民一樣,他們做著一些城裏人不太願意的工作,比如保安,售貨員;麥麥的成績總是維持在年級前十名,雷雲寄托了所有的希望在小女兒身上,堅持在別墅後麵自己扒一塊地,每天澆灌一點青菜韭菜之類,時不時來看看柳葉一家還帶點新鮮蔬菜——而院子裏的那口井,仍然默默堅持著洗衣澆菜的使命。劉暢越來越沉默,每天仍然出去打打麻將,接送兒子,隻是逗弄孫女的時候,臉上也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