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沒有足夠的銀子,要找到一個棲身之所很難,當薇捂著鼻子鑽進那些地下室的時候,她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一縷縷潮氣從地上嫋嫋升起。當那些形形色色的穿著短褲拖鞋,袒胸露腹的男人或者是自稱為藝術家的瘋子長發披肩地從麵前吹著口哨經過,她就心驚肉跳,就一次次妥協,灰心喪氣地回到浩的住所。
挨到了浩回來的那天,薇心想明天自己一定要搬出去,但總是失望。
好在他經常早出晚歸,她可以搶在他回去之前睡著,等到了晚上,她再爬起來,上網,寫作,做一個夜遊蟲。
她在等待什麼?不是劇本,而是他,那個讓她傷心欲絕的男人。
她記得有人說你要忘記一段情,最好開始一段新的戀愛,她有這個想法,她是一尾魚,需要新的空氣和新的水,可她偏偏認定楓是自己唯一的空氣,唯一的水,別人隻能成為她的毒藥。
她越來越愛流淚,越來越傷感,影視劇中小小的傷感情節就能讓她淚水嘩嘩流個不停。
她想起大學時月月失戀的情形,她靠在女生宿舍的走廊上號啕大哭,驚動了一層樓的女孩子過去看熱鬧,需要宿舍七個姐妹輪流上陣勸解。那時候不愛哭的她隻覺得月月做作,現在卻有一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了。
她和楓分開之後,總是分散自己的思緒,讓淚水在想流的時候喊停。她想,一定是因為這樣,自己才精神大損。
一天早上醒來,她對自己說不行了,我一定要找一個人來愛。
她想到了浩。
她相信以她的美貌讓他落入圈套絕對易如反掌,可是她不能那麼做,除非他真的想侵犯她。
有時候,她為自己這些齷齪的想法羞愧,但是毋庸置疑,她喜歡幻想和他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她需要依賴,她甚至想如果在他的懷裏趴上一小會兒會是多麼的愜意。
她畢竟才二十六歲,青春如花的年紀,而且又那麼衝動的和一個同樣富有內涵的男人住到了一起,朝夕相處,產生感情很自然,或許她想要的就是這個。但是偏偏她又把貞潔看得很重要,不想施舍給任何人,於是,她始終矜持,成了一隻日夜惶恐,不能安寢的貓。
命運的轉機終於來了。
那天,浩回去得很早,因為她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住所,過不了多久,就要搬出去。
他想,自己今晚總應該說些什麼,是應該雲淡風輕,還是應該風花雪月呢?
每天早上,她身上的那一縷香氣若有若無的拂過,鑽進他的鼻子,衝入他的腦海,他就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如果沒有了她,這所房子又會像一潭死水,讓他窒息。
如果不說,她就會成為一隻遠去的鴻雁,他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他看了看表,兩個人約好晚上七點,桌子上那兩瓶紅酒孤寂地等著,酒杯空空的,似乎大家都在等待。
到了十一點鍾,他要熬不住了,忍不住給她打電話,是關機。
當他感到忐忑不安,想要出門找她的時候,薇裹著一陣冷風回來了。
他不記得她早上出去的時候打扮得這麼濃豔,臉上帶著一股春風,身上那件裙子是化不開的中國紅,她捂住發燒的臉頰:“噢,我忘了,你要我回來吃飯。”
浩心裏麵有一絲冷落和失望,卻笑了笑說:“沒關係。”
她看到絲毫未動的酒和菜,抱歉地笑著:“你沒吃嗎?”
浩掩飾著:“我吃過了!”
他確實是吃過了,可沒有她在就少了胃口,吃過幾口就歇下了筷子。
浩知道,自己應該是雲淡風輕了,他走向了書房。
薇看出他有一些不愉快,她想這個家夥一定在心裏麵揣著點什麼東西,她想跟過去,這時候,手機響了。
是月月打來的,月月說沒想到是我吧!她的聲音裏麵有掩飾不住的得意:“聽說楓結婚了!新娘還沒畢業呢!真讓人吃驚!我還以為新娘子是你呢!”她哧哧地笑起來,“薇,你怎麼辦呢?什麼時候把自己嫁出去啊?你可是咱們學校的校花呢!我真為你著急啊!”
薇苦笑著:“你先為自己操心吧!”說到這裏,她的眼淚已經不經意地流了出來。月月的嫉妒一直沒有改變,當初在學校,同宿舍的女孩子裏麵,燕子是班幹部,她就嫉妒燕子;婷婷呢,學習比她好,她就嫉妒婷婷!薇學習倒數,班級活動從來不參加,但是過人的漂亮更讓她嫉妒!別人沒有什麼地方不讓她嫉妒的!這種人就是喜歡這麼累!她歎息著,卻又不甘心,看到了正低頭專注看著顯示屏上公司報表的浩。
瞬間一個念頭閃了出來,她輕輕蹲下去,靠在了他的膝蓋上,電話那邊月月依舊喋喋不休地給她的傷口上添油加醋,這邊的薇把那柔軟的唇已經靠了上去,蜻蜓點水一樣落在浩的唇上。
浩嚇了一跳,抬眼看到的是眼前這個女孩子笑意盈盈,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卻帶著一把火。他吃驚地看著她,愕然,愣了足有半分鍾,薇笑了,接著又是一個細密綿長的吻,他的麵孔一下子躥熱,像燒著了一樣,不由得歎息一聲,“你——”
他有所回避地向後仰去,薇急了,靠了上去,幾乎是伏在他身上,那隻手像常春藤一樣攀住了他的脖子別過他的臉,讓他無處可逃。
浩躲避著那充滿誘惑的紅唇,忍不住大叫:“別鬧了!”
薇笑了起來,自信剛才那聲音的分貝量足夠讓那端的月月吃驚。果然,月月開始追問:“你旁邊是誰啊,怎麼有男人的聲音?”
薇得意地笑,月月:“是男朋友吧?”
薇笑而不答,月月:“到底是誰?”
她笑了:“你猜!”接著輕輕一摁,掛斷了電話。
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勝利,她笑了起來。她可不想讓月月知道自己現在一敗塗地,她想讓自己看上去春風得意,讓月月繼續去嫉妒吧!
她笑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借著酒意沉睡。
浩心亂如麻地看著她徑自走開,一顆心開始向下沉。
半夜,他被那個房間的抽泣聲驚醒,又睡不著了,但是,他終於忍住,沒有去敲那個房門。
薇終於搬走了,走的那天,她在他的床頭插了一枝梔子花,並且告訴他說,她在他那個小小的庭院裏麵,撒滿了牽牛花的種子,希望來年運氣好它們能夠發芽。
那天,浩才看到院子裏那幾枝含苞綻放的月季,猛然想到,那是她種下的。
從此,薇的影子就在浩的麵前消失了,隻是種在他的腦海裏。
有時候,前妻也會打來電話,溫柔如舊地勸他找一個歸宿,仿佛不知道珍惜愛情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她。
他依舊孤獨,隻是孤獨來的時候,他不再去酒吧,而是抱著一堆書慢慢地啃,慢慢地消磨。
他開始守望,守望誰呢?守望一個像薇那樣突然闖入他生活的女孩子,或許等不到,但是他已經上癮。
一個月後,半夜十二點,他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請他去接一個人。
他到派出所的時候,所有的女子全都披頭散發,衣衫不整,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他一看心裏麵就有了不妙的感覺,一轉眼看見她正不妥協地靠在牆上,身子晃來晃去。
看到他遠遠地走來,薇滿不在乎地說:“看到了吧,那是我男朋友!”
警察銳利的眼神上上下下把浩解剖掃描了數十遍,終於把薇放走了。
浩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問:“怎麼回事?”
薇說:“也就那麼回事!那些警察把我當成了那種女人,真可惡!”
浩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我是警察一樣把你逮起來!”
薇一個巴掌就過去了,喊著說:“你閉嘴!老古董!”
浩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你以為你是誰?這麼放肆!”
薇疼得哭起來,她哭著說:“你們都欺負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假正經!你沒有去酒吧搞一夜情嗎,裝什麼君子?”
浩一下子發怒,不客氣地說道:“你再這麼說,我就要揍你了!”
薇依舊不服氣:“哪個酒吧裏麵沒有那種女人呢?可我總不能因為這個不去酒吧吧!”接著甩頭就走,浩拉住了她的手:“你去哪兒?”
薇辛酸地笑:“去找一夜情啊!總不能到處都是警察吧!”
他快要忍不住,似乎怕她像風一樣馬上飄去,緊張的一下子抱住了她:“你真的已經墮落了嗎?”
薇看著他炯炯的目光,愣了愣,過了半刻才笑起來:“現在你抱著我,你算不算墮落?”
浩心頭的那把火一下子燒了起來:“對,我是墮落了!我喜歡上你了!”
她歎息著:“可我不喜歡你啊!拜托你鬆手吧!我們在一起住了那麼久,我還以為會發生點什麼呢,可是我們始終沒感冒!”說著就大笑。
浩說:“你什麼意思?”
薇說:“那時我真的希望馬上找一個男人來愛,可你那麼君子,坐懷不亂,我們真的沒戲!”
浩不悅:“難道侵犯你就是男人嗎?”
薇說:“我記得有人說過,越是文明的男人越疲軟,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她隻不過從網上看到那麼一句話,就拿出來做了攻擊他的工具。現在不管身邊的人是誰,讓他倒黴灰頭土臉,是她解救自己的發泄方式。
這漫長的一個月,她沒有等到楓的任何電話,相反,她卻看到他們兩個在超市裏麵一起給嬰兒買奶粉的情形。她一下子明白了,男人是不長記性的,而她卻為他想斷了腸,想得身心支離破碎。
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那些男人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圍著她轉,因為欲念的左右而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浩也不例外。
那句話一下子刺激了浩,他迅速把她抱了起來,塞入車內。
車上,薇擦幹淨了眼淚鼻涕,笑著問:“我們去哪兒?是不是去開房間?”
浩壓抑著說:“你不要再刺激我,否則,我真的很難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來。”
薇看到了他額頭上暴出的青筋,有些害怕了,隻好噤口。
浩問:“你住哪兒?”
薇愣了愣,開始撥打同學的電話,手機沒電,而同學的電話號碼竟然也遺忘。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浩調轉方向將車開回了自己的住所。
薇在沙發上坐下來的時候,已經困倦得不斷打著嗬欠,她看到了茶幾上那半瓶紅酒:“我能不能喝?”
浩有些疑慮地把酒拿開:“不能!”
那天晚上,薇握著他的手睡著了。
浩像抱個孩子一樣將她抱到了她之前睡的那個房間。
半夜裏,浩被異常的響動驚醒,他下了床,看到薇的房間門是半掩的,床是空的。
廚房裏麵,薇借著月光喝酒,那酒瓶已經見底了。
浩敲了敲房門,薇轉過頭來,亮了亮酒瓶,示威地笑著說:“晚了!我已經喝完了!”
浩皺著眉:“小心著涼!”
薇笑了,忽然感動地問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難道沒有什麼條件嗎?你不是看上我了吧?看我年輕漂亮,你想入非非了吧!”
浩故意冷淡地來了一句:“看你可憐!”
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挑逗道:“那你能不能可憐到底?”說著走到他的麵前,抓住他的衣領,“娶我好不好?”
浩說:“不好,我要娶也不會娶像你這樣的壞女孩。”
薇笑了:“壞女孩?要知道隻有在你這裏我才敢喝醉,在酒吧我可從來不敢放縱自己呢!我可是處女呢!”
浩知道她醉了,轉身要走,被她一把抱住:“你——抱我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
那一刻她想,貞節到底算個什麼東西呢?她守住貞節卻丟了愛情,那個妮可卻靠著和別人上床打敗了她,她想蛋刀我這輩子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男人,就要受一輩子孤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