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初春。金色的陽光在空氣中流淌,在路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無聲的痕跡。緩緩地,緩緩地向地麵鋪灑下它的恩澤。
顧安柒的行李箱車輪子磨出“呲啦呲啦”的聲音,直直地躥入她的耳朵裏,擾得心裏一陣煩躁。
見鬼。她在心裏罵道,本來以為自己住校老媽會一如既往地唱苦肉計,什麼“柒柒不要我了”“養了這麼多年翅膀長硬了”之類的,沒想到她竟然一口答應,還積極地幫她選學校,想要把她這個累贅拋得遠遠的似的。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把自己這些年來所有的衣物都收入行李箱內,一把丟給了她。不過,老媽跟老爸離婚這麼多年,也沒提出要找個老伴,莫非突然想開了?
“美女!”一個人拍拍她的肩膀,打亂了她的思緒,“需要幫忙麼?”
顧安柒轉過頭去,是一個十分精致的男生,穿著最近流行的搖滾T恤,身下是一條寬鬆的牛仔褲,嘴角噙著痞痞的笑。她呆楞了一會兒,說:“好啊。”不要白不要嘛。終於擺脫了沉重的包袱,顧安柒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又聽見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
“阿路!”那聲音來自他旁邊一個瘦小得可憐的男生。他瘦弱的手臂藏在長長的袖管裏,中間空蕩的部分在空中肆意晃蕩,像一粒無法擺動的塵埃,無奈得可笑。他猶如《暮光之城》裏的愛德華,臉像一麵被狠狠粉刷過的牆,沒有一絲多餘的顏色,就是那樣空洞的白。少年應有的朝氣在他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病殃殃的無力感。
“走吧。”他輕輕拉著精致男生的袖子,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喂!”顧安柒氣急敗壞地跳腳,“別無視我啊!我是忘至中學的顧安柒!好歹也要把行李給我送過去吧!”
精致男生轉過頭,一臉抱歉的笑容:“對不起啊,我這朋友性格比較內向,不太喜歡關注別人的。我叫程澤路。他叫月寂。”
顧安柒點點頭:“月寂?好怪的名字啊?沒有姓嗎?”
月寂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程澤路慌忙打著圓場,“那個,你是忘至中學的是吧?我們也是,一起去報名吧。”
“好。”這樣自然地跟著他們前進,全然不顧身後誰的竊竊私語。空氣中流動的浮躁因子在眾多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浮沉,接近,合攏,逐漸成為一片隱形的風暴,即將要像金融危機一般席卷這片城市。而,誰也沒有發現。
不知道誰悄悄地說了一聲,“很可惜。”誰會知曉,天使的麵孔下,藏著屬於惡魔的黑暗的翅膀呢?誰也不會知道。
這就是忘至中學了。
在這片無數人削尖腦袋想要進來的土地上,有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曾經想讓自己成為學校的光榮,然而最終卻是這所學校成為了他們的光榮。唯一留下的痕跡,可能隻是抽屜裏那本泛黃的畢業證和殘缺不全的記憶吧。現在,我也進來了。顧安柒的嘴角浮現出自豪而驕傲的笑容。
白發蒼蒼的老校長站在三米多高的講台上,聲音顫巍巍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我們這所學校啊,是除了清華北大外最優秀的學校之一,進了這所大學,你們可不要就此鬆懈,而要更加努力地學習……”
思緒不由得又飄忽到之前……
高大的銀杏樹下。程澤路將他們三人的行李提到宿舍樓下後,主動說:“你們倆在這等我吧,我把行李提上去就下來,等會一起去報到。小柒你是幾號宿舍來著?”
“啊,302。”
看著他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氣氛逐漸凝固起來。耳邊漸漸出現蜜蜂般的耳鳴聲,不大不小,但卻讓她有種極不自在的感覺。仔細看旁邊的白臉少年,他的五官還真是端正啊,那長長的睫毛幾乎遮住了整個眼睛,就像個秀氣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病態的白皮膚,他應該是除程澤路之外比較英俊的少年吧。
嗯,程澤路是一個比較容易博得別人好感的人。他的英俊,他的樂於助人,他的風趣幽默,無不散發出特殊的魅力。才一會的功夫,他和顧安柒就熟悉起來,並且親密地叫她“小柒”。而就是一個鮮明的對比,月寂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他隻是默不作聲地跟著他們的步伐,單手緊緊地拽著程澤路的袖子,仿佛那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人和人的緣分,也許就是這樣,幾個絲毫不相幹的人,會因為某個時間,某個地點的巧合,莫名地撞在一起,從而攪亂原本各自的軌跡。時間齒輪的轉動,也就因為那一次不經意的巧合,卡上了另一個軌道。
實在是不習慣這樣的沉默,顧安柒裝作平靜地清了清嗓子:“月寂,你今天多少歲?”還是沉默。從口中散發出的聲音仿佛不存在一般從空氣中溜走,她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否說出了那句話。算了,還是等程澤路回來吧。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期盼過一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