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大紅喜貼
“你真的要去?”
陸路揚揚手中的大紅喜貼,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仿佛我要去的不是喜宴,而是有去無回的鴻門大宴。我裝作沒看見她的表情,繼續翻我手裏的八卦周刊,梁朝偉終於要娶劉嘉玲,安吉麗娜朱莉要生雙胞胎寶寶,臨街拐角的咖啡館夏日特飲午後八折優惠,而我那半個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也決定走進婚姻的墳墓,寄來請帖,邀我攜家帶眷不日參加他的婚宴。人生如此美好,又何必擺出欠人錢財的臉孔。
怎麼不去,退一萬步講,他還是我的發小、閨蜜兼半個初戀情人,不就是帶著現任男友參加有可能遇見前任男友的初戀情人的婚禮麼,繞口令一般,有什麼大不了,難道還會新歡舊愛血濺五步?不過是寒暄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用幾個模棱兩可的詞交代這些年的近況,然後飲兩杯酒留一個聯係方式,感歎一下韶華已逝,如此而已,我還挺得住。
陸路在我對麵的沙發坐下,還想對我曉之以理,這麼多年,她還對當初陳其腳踏兩船之事耿耿於懷,每每提起李衣衣總是咬牙切齒、厲聲指責這個強取豪奪的狐媚子。可是你看,大紅喜貼上不也沒有她的名字,我們不過是兩個輸家,隻是遲早而已,而這個和他並排出現在大紅本本上的某女子甲也未必是最後的贏家,誰又知道呢。
抬眼見我隻是懶懶的窩在椅上,陸路臉上的怒氣更甚,這丫頭最近和徐景冷戰,對誰都是一副馳騁沙場的戾氣,語氣也刻薄尖酸好像沒了她的指引這世上人人都將不再幸福一般。我知曉她的脾氣,可又不想改變自己的決定,好在這時候門鈴聲解救了我,放下手裏的雜誌,積起我的維尼拖鞋,劈啪劈啪跑去開門,許是林小沛回來了。
沒想門外的卻是徐景,我看他一臉疲態,眼圈下也是一片青,大約也是幾日沒有睡好了,趕緊招呼他坐下,便轉身回房間,隻恐他們又大吵大鬧起來,殃及我這條池魚。
這兩個人,恩愛起來如同絢爛朝陽下徐徐綻放的薔薇花,吵架起來也不含糊,鍋碗瓢盆什麼都會摔出去。
躺在床上靜靜的聽,沒有哭泣聲、沒謾罵聲、也沒有陶瓷玻璃落地的破碎聲,我為我那新買的骨瓷套碗祈禱,或許他們這次是學乖了,便翻身尋找我的維尼圓枕,卻聽砰一聲甩門,然後就一片靜悄悄,我狐疑,透過門縫看過去,見徐景麵色戚戚坐在沙發上,我想去安慰,又不知該怎麼說,隻好關門,打電話給徐易軒。
“你那表侄子現在在我家客廳,陸路被他氣跑了,你來把他領回去吧。”
電話那頭有噪雜聲,男男女女揚聲喧嘩,可以想象,我那儀態萬千的易軒,穿範思哲的白襯衣在噪雜的KTV,或是各色夜店,捂著聽筒細細分辨電話那頭我的言語,我不知他有沒有聽清,於是重複一遍就掛了電話。
從書桌底層抽屜裏拿出我的餅幹盒,好幾年前的丹麥藍罐曲奇,當時特別喜歡有葡萄幹不包糖的那種,香香脆脆唇齒留香,吃完了餅幹還舍不得扔了盒子,就把一些小東西放進去,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大大的圓罐子,裝著與我相關的過往:陸路幫我抄的筆記,査査折的幸運星,鄭劍簫送的絞絲銀鐲子,一些信件幾張貼紙。盒子的底層是兩張電影的票根,那是我和陳其看的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電影,也算是我們唯一一次正正經經的約會,然後就是他去外省念大學我去外省念大學,有人橫刀奪愛,有人黯然神傷,有人越挫越勇。
仿佛我的每次愛戀總是敗給時間和距離,可是誰又不是呢。
那時候啊,青蔥一樣的歲月,以為什麼都可以重來,哪怕不能重來也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遇見不同的人,看不同的風景,還不知道人生總是沒有辦法十全十美,常常充滿了意外和變數,隻是單純的苛求盲目的自信。
有人說,這世上最殘忍的兩個詞是如果和曾經:如果當初如何如何現在會不會如何如何,可惜時間不是CD上播放的音樂可以時時倒帶重來,我們每每隻能用如果這個詞掩蓋現下的無奈、臆想出相對完滿的結局,聊以自慰;曾經就更是讓人傷感了,曾經快樂、曾經擁有,給人的是那種落寞和淒涼,這個詞昭示著你的得不到和已失去,真正慘慘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