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不安,玫瑰紅(一)(1 / 3)

橘紅,粉紅,櫻桃紅,玫瑰紅,紫砂紅……架子上一整排的小玻璃瓶子裏,透出各色的紅,深深淺淺,明明滅滅,或嬌柔羞怯,或熱情嫵媚。清晨的陽光下,隻覺得恍若有靈動的光亮閃爍其中。

從左到右,從右到左,目光逡巡了一個來回,嚴凡挑出了風情無限的玫瑰紅。打開蓋子,拿小刷子一下一下地塗在形狀美好的指甲上。瞬間有化學藥品的刺鼻氣味兒縈繞在屋子裏,而每塗一下,她的睫毛也微微顫動一下,小心翼翼,而又虔誠無比。

窗外,有枝葉茂密的法國梧桐,斑駁的影子,細碎的陽光隱隱地透過來,這一片片的玫紅便有了動人的光澤。

六月的法國無疑是美麗的,而眼前的女子隻讓人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沒有了車道上的呼嘯風聲,也沒有街角公園裏小孩子的笑鬧。

“Jean?等了很久?”

“等待美女是我的榮幸。”被叫做Jean的男子下車為女士開了車門,又回到駕駛席啟動汽車。

車況並不好,有輕微的顛簸,嚴凡覺得有點暈車,但是禮貌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輕抿著形狀美好的嘴唇。因為這並不是一輛法拉利或者蘭博堅尼,而對於喜愛收集古董車的Jean來說,能坐到他的古董車都是“自己人”。

Jean似無所覺,一邊開車還一邊跟嚴凡閑聊:“今天的節目你一定會喜歡的,開畫展的人也是個中國人。叫……哦,天啊,我不記得了。”Jean是個中國文化的愛好者,但是他對於中文其實並不精通,嚴凡覺得他是葉公好龍,而嚴凡的同學覺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切不過是接近她這個兼職中文老師的借口罷了。

看著Jean就要懊惱地抓頭,嚴凡安慰說:“沒關係的,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其實倒也不是安慰,因為她確實是不介意,畫展並不重要,誰是作者也並不重要,甚至跟誰看也不重要。

“啊!PAUL叔叔的身體還好吧?”

“嗯,他最近身體應該還不錯。”她欺負他不懂中文,隻是說“應該”。因為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去過了,一直都住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學生宿舍裏。

兩個人再次沉默,Jean有些絕望。因為無論嚴凡是不是他相親的對象,他都知道他陷進去了,這個氣質沉靜的中國娃娃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女神。嚴凡在走神,Jean是父親的家族安排給她的對象,確切地說是結婚對象。家世優越,個性開朗,第三大學優秀碩士畢業。有法國男人特有的深邃輪廓,和灰藍色眼珠。跟她學習中文六個月,交往一個月。她覺得自己老了,因為這些時間流過的時候,她幾乎沒有察覺。

車子在巴黎最著名的畫廊前停下,Jean彎起手臂側頭看著嚴凡,眼裏孩子般的期待還是讓嚴凡心軟了,於是把左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臂彎裏。大廳是文藝複興時代的金碧輝煌,欄杆和樓梯有精致繁複的浮雕和鏤花。

來這裏看展覽的無非是兩類人:一類,術業有專攻,誌在於此,帶著專業的眼光和學習的精神,當然也要有金錢的支持。另一類,附庸風雅,有錢有地位,自然要以藝術之名陶冶情操,證明自己不是暴發戶。但是無論哪一種都是衣冠楚楚,有女士甚至穿了十分正式的禮服。

嚴凡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白色麻紗上衣、暗藍色的吉普賽大擺裙子和腳上的麻編涼鞋覺得有點兒失禮,微微低著頭有些臉紅。

他們從靠近門口的第一幅畫看起,是水粉畫,用色極淡,但是姿態優美,筆觸十分凝練自然。慢慢靠近展館中央的黃金位置,嚴凡的心也漸漸地沉下去。直到看到那幅主題為罌粟的油畫,她幾乎無法自持,手指都在微微顫抖。Jean以為她過於激動,於是明了地輕輕地拍了拍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說:“這個作者確實很有天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