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洪令春變成了孤兒——
呃,或許也不能這麼說,她還有一個姥姥。
於是,在父母走後,她沒有被送進孤兒院,而是和姥姥一起回到鄉下,開始了和姥姥一起生活的日子。
姥姥和大多北方的老太太一樣,能事兒,潑辣,雖然家裏隻有她一個老太太和她一個小丫頭,但是村裏村外沒有人敢欺負他們祖孫倆。
但老太太再怎麼厲害,也給不了一個十歲孩子完整的家庭,而在農村,家常裏短的是常事兒,幾家的媳婦兒坐在一起,免不了要嘮嘮別家的八卦。
而這祖孫倆往往就是八卦的頭條,而這時洪令春到這裏不長時間,他父母因為一交銀行搶劫而遭到搶劫子彈誤殺的事,在這裏還是相當轟動的新聞,大人嘮嗑,難免有孩子在一旁聽著,這孩子要不像大人,有什麼說什麼。
就趕巧那天洪令春和鄰居家的小子為個玻璃球的事兒吵起來了,小小子氣急了,就罵她是沒爸沒媽的野孩子,洪令春這小姑娘可能是遺傳到了她姥姥的潑辣勁,聽小小子這麼一罵,一個高就蹦到小小子的身上,小小子明明比她高,可還是一下子被她給撲倒,然後就是在臉上一頓撓,其他孩子還沒反過勁兒來時,小小子的臉上已經成了蜘蛛網了。
本來吧,這小孩子打架,大人也不好跟著參和,可是鄰居家的孩子媽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看到自己的兒子被撓成這樣,當晚就來找老太太討個說法。
當時老太太也正在問洪令春為什麼打架,小丫頭開始時不說話,可是看到找來的那娘倆,小嘴兒一憋,當時就哭了,“他罵我是沒爸沒媽的野孩子,姥姥,我想爸媽……”
鄰居的孩子媽聽到小丫頭這麼一說,當下愣了,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小小子有點心虛,鄰居的孩子媽當下覺得自己這邊也有點理虧了,可是這自己的兒子被人打成這樣,怎麼也得討個說法啊。
鄰居的媽剛想說點兒什麼,就被老太太給截了去,“二小子他媽,你平時都是這麼教孩子嗎?”
老太太的個頭不高,身板還有些佝僂,臉上全是折子,眼皮有些耷拉下來,可是一雙眼睛冒的光火可是實打實地激烈。
全村子誰不知道李家的老太太那是一個比紅辣椒才辣的辣貨,文化大革命那會兒,紅衛兵挨家鬧,就是沒敢鬧到他們老李家,就是因為有這辣貨在門口打著一把鐵鍬守在那裏,誰走進拍誰,那是實打實的拍。
二小子他媽當時就有點語結了,張嘴張了半天,愣是沒敢把早就想好的理兒說出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兒子拉出來,推到老太太門前,“李嬸子啊,這小孩子說話不會說話也不是什麼大錯兒,可是你看你家丫頭把我兒子這臉撓的,這女孩兒的指甲撓小小子的臉,可是會留一輩子的疤啊。”
老太太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有點害怕的小小子,心道:自家的孫女兒下手還真夠狠的。
不過當下臉色也不變,隻是笑了,“喲,二小子媽,你還知道有這理兒呢?當初你撓你當家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個理兒呢?”
“我……你……”二小子媽當時臉色也有點不好看,不過卻被老太太一口搶下話茬。
“得了,你也別跟我在這B兒B兒了,你家小子這純粹是找撓,買藥的錢我出了,但別再讓我聽到有關任何我閨女和女婿的事兒,到時老太太我保證讓你們家不得個安寧。”老太太說著開始轟人了,二小子媽看著老太太瞪起來的眼睛,知道老太太不是開玩笑,當一也就悻悻的離開了。
其實到現在,他們了不是多怕這麼個老太太,但是這老太太如果真鬧起來,卻是讓人不得安寧,用北方的土話形容一句,那就是一“渾”啊。
這事就這麼解決了,老太太沒有罵洪令春,隻是告訴她不要輕易打架,就算打架,力氣也是用在正地方,用在正事兒上,打那種隻會胡說八道的人,沒用,當他們放屁就得了。
祖孫倆就這麼又過了一年,他們這個村子離市區並不遠,那時房地產業正興旺,占著占著就占到他們這兒了,當時村長還怕姥九是釘子戶,親自上門來做思想工作,卻不想姥姥連哏兒都沒打,直接就簽了字兒,然後搬到了父母在城裏留著的房子那裏,而占地的那些錢,全被他存進了銀行。
後來洪令春問姥姥,為什麼那麼痛快的就簽字兒了,明明她更喜歡農村的生活,姥姥當時是這麼回答她的,“農村的那些娘們嘴碎得跟苞米碴子似的,我怕你哪天真毀人家容了,我賠不起。”
當時洪令春沒聽明白,後來她想明白了,姥姥是不想她在那裏被人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