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建軍看見歐陽夕安,眼睛一亮:“歐陽夕安!”
歐陽夕安臉一紅,故意不去看他,隻是跟她爹賭氣:“我不嫁,我誰都不嫁!我老在家裏,也不要你管!”
楊大伯氣死了,連忙指揮才新:“你,你們快把她弄回去,不許出門。”
才新沒辦法,苦著臉上來架住歐陽夕安:“好妹妹,你快把爹氣著了,快回去,聽話。”
“我不走,我要出去!我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就不走,哎呀哥你放開我,爹,你就是個老封建!老家長,你是地主老爺!”歐陽夕安一邊撲騰一邊叫。
歐陽夕安娘慌忙地跟出來,拍著手:“哎呀傻姑娘,怎麼說你爹呢!”
楊伯伯這下真的快氣死掉了,指揮著才新把歐陽夕安弄進去,自己也跟上,哐當一聲關上大門,把盧建軍關在了外麵。
我尷尬地跟在後麵,暗暗吐舌頭自己怎麼會卷進這麼一場像唱戲一樣的家庭鬧劇。
盧建軍在外麵大喊:“大伯,求你了,我保證我一定會對歐陽夕安好的,別人能給歐陽夕安的,我一樣能給她!”
楊伯伯吹胡子瞪眼,當著我的麵又不好發作,轉了好幾圈,還摸摸我的頭,終於忍不住衝著抽抽噎噎的歐陽夕安開罵:“你說你,那麼不長眼,那個小子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尋死覓活。說你爹是老封建,你爹我從出生起就跟著毛主席幹,社會主義建設我哪一步落下了?你歌定鎮沒有你老子能有今天?說我是老封建,我就封建一個給你看看,讓你知道什麼是好歹!”
歐陽夕安終於忍不住:“爹,我真心喜歡他。別人有一屋子金子,興許舍得給我一盆子;可是他有一碗金子,也會把整碗都給我……”
“你……你……”楊伯伯對著不開竅的女兒,說不出話來。“你把她關到屋子裏,不想明白不許出來!”
“爹!”
我也有點著急了,這也太封建專製了一點吧,正要開口叫:“楊……”
楊大伯手一揮,止住我們所有人要說的話,厲聲說:“我楊家是什麼人家,說出的話,許下的諾言豈能說變就變?外人看來會怎麼想?孟剛那小夥子,我信得過,歐陽夕安跟著他能過好日子,別傻了,你們現在年輕不明白,等到老了,就知道爹娘的好處了!”
“你家,你家的名聲,抵得上你女兒一條命重要嗎?”歐陽夕安扯著嗓子喊。
“你……你還要……反了你了!”楊伯伯指著歐陽夕安,“快把她關回去。”
歐陽夕安娘也哭了:“孩子,可不能這麼說啊。”
眼看一切要鬧得不可開交,我咬了咬牙,悄悄繞過去打開門,看到急得滿臉汗的盧建軍,衝他努努嘴:“喊!”
盧建軍納悶:“喊?”
我點頭,輕聲說:“喊啊,把你對歐陽夕安的心事都喊出來,讓左鄰右舍都聽得見。”
身後的門裏,歐陽夕安在無望的掙紮著,哭喊著,為她那份可憐而卑微的愛情做最後一份努力。盧建軍明白了我的意思,鼓了勇氣,忽然張開嘴大聲喊:“歐陽夕安!我喜歡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丫的,聲音還真不小,小夥子長得是夠瓷實的,這一嗓子下來,我的頭都愣給震暈了。喧鬧的一幫人,立馬安靜下來,我偷偷望了一下,周圍忙著曬東西的婦女們,遠遠地停下了手裏的活計。不遠處走來的佴方良,看到臉紅脖子粗的盧建軍和一旁緊張站著的我,聽到這一嗓子,也頓住了腳步,在一旁深深看著我。
安靜,死一樣的安靜。誰也沒想到,盧建軍居然會連臉麵都不要了,直接來這一出。我站在一旁,指甲死死嵌進肉裏,希望歐陽夕安能懂他的意思。
五分鍾,十分鍾,一直沒有聲音。直到楊伯伯終於回過神來,抄起門旁的一把笤帚,氣勢洶洶地打過來:“你這個小兔崽子!給我滾,滾!”
叫罵的聲音還未停歇,忽然,歐陽夕安略帶沙啞的聲音尖利地響起來,帶著微微的破嗓,聲嘶力竭地大喊:“盧建軍,我願意!”
我鼻子一酸,眼淚簌簌掉下來。
多莊嚴的承諾,不一定是要在教堂裏牧師的跟前許下。
盧建軍眼眶一紅,繼續大聲喊:“楊歐陽夕安,你願意我給你打一輩子洗腳水嗎?”
歐陽夕安大聲回答:“我願意跟你吃一輩子苦!”
楊伯父打人的手頓住,許久,放下來,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