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健望著她,心中惻然生憐,柔聲解釋說:“我是說,我和席晴把話說開了,就算婚姻失敗,大家彼此之間也不再怨恨,還是做朋友……”
“那你們……”她櫻唇微張,模樣極為可愛。
“隻能是朋友啦。”他含笑點頭。
事到如今,他已經愛上了別的女孩!那個用追求和勇氣填滿他心扉的女孩!
“那你們的感情……”尚雪覺得自己今天變得分外笨口拙舌。
耿健淡淡地說:“年少時雖然相愛過,但是經曆了這些事後,不是說挽回就能挽回的啊。”
尚雪張大一雙黑色美眸望著他,不想承認心中那種悄然浮上的情緒是——喜悅……
那麼,就是說,他已經——不愛席晴了?
之前令她心亂如麻的那一幕並不是他們舊情複燃的情景?
千頭萬緒紛至遝來,尚雪能做的,也就是怔忡地瞧著她,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略有些狼狽地把頭扭向一邊,訥訥地說:“那玲玲還這麼小,沒有媽媽也很可惜……”
耿健聽得此言,轉過頭來瞧著她,隻是那麼溫柔和悅地瞧著他,沒有開口。
注意到他的視線,尚雪緊張起來,雙手無意識地攥緊了床單,渾身僵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每天工作很忙,不方便照顧玲玲吧?我的工作時間還算固定,可以每天過來煮飯給她吃……”
“那個,不太好吧,麻煩你……”
在她自告奮勇要幫忙他的時候,他總是回避。
“給!我家的鑰匙。玲玲在我家,方便你來去看她;或者你有急事要工作時,先把她送到我家,免得把她一個人鎖在這麼大的空屋子裏……”
“不用了吧……你一個年輕女孩子,不該把家門鑰匙隨便給人的!”
在她真心實意表達內心情感的時候,他選擇躲閃。
無論怎麼做也不會有進展,他們之間總是維係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所以,沒什麼好說的。
就算說了也不能怎樣。
就讓他兩人,在這微妙的關係中舉步維艱地維持平衡,如履薄冰地相處……
事到如今,她真的可以相信,他是主動要……
改變這種關係嗎?
注意到她神情中的細微變化,耿健口中微苦。片刻之後,他輕微地歎了口氣,收回了視線。
隻有玲玲好生納悶地坐在兩個大人之間,悶悶地拿著蘋果在啃。
尚雪出院的這天天氣很好,來了一大幫人接她——
小宗、施瑛、駱青黛、周虹、趙飛、蔣麗娟……甚至連胡導演都來了。
本來得的就不是什麼大病,在醫院住了兩天自然是好透了。除了小宗還是那副萬年撲克臉之外,年輕人聚到一塊,都是嘻嘻哈哈快樂得很。
因為天氣好,《夕星渡》又圓滿完工,趙飛他們便嚷著一起出去聚聚。結果討論了一陣,尚雪便也無可無不可地同意了。
隻是出病房的當兒,卻瞧見了同樣是來接她的耿健。
氣氛略有些尷尬。
後來卻是施瑛開口邀他一起去玩,結果耿健同意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去了歌廳。結果小宗又忽然發標,途中就跑掉了。
歌廳的大包廂裏,年輕活潑的幾個自然是在搶話筒,耿健隻好和施瑛他們說話閑聊。遠遠望去,尚雪卻是坐在角落裏不唱歌。他想起兩人過去一起在“wings”酒吧唱卡拉OK的情形,隻覺得一切恍然如夢。
自然趙飛他們也曾過來邀尚雪唱,卻被她以病剛好要休養給推掉了。她就坐在角落裏,含笑看著同伴們說說唱唱。
最後反倒是耿健被施瑛他們硬是趕鴨子上架,拿起話筒站了起來。
他的嗓音很悅耳,渾厚而帶著特有的磁性,唱起流行歌曲來綽綽有餘。在光線暗淡的歌廳包廂裏,他的側臉沐浴在暈黃的燈光下,竟有些迷離恍惚的味道。
尚雪托著腮,遠遠地望著他,覺得自己與他之間的關係也是這麼恍惚迷離。
過得平庸無奇的一天。
大家唱得盡興,又在歌廳裏叫了快餐來吃,玩到傍晚才散。
覺得不太自在的耿健終於解脫了,長舒了一口氣。因為順路,便擔起了送尚雪回家的重任。
出租車隻開到路口,兩個人下來步行進巷子。
因為之前在人多時也一直沒有講話,這時再刻意找話來說的話顯得太做作。兩個人就這麼一路無話地坐車過來,也一路無話地走過小巷。
短短的一小截路,一會子就走到了頭,兩幢樓房都出現在眼前了。她要往這頭,他則是要走那頭了。
已經是傍晚了,夏末的晚風習習吹過,小巷裏竟飄著淡淡的花草香氣。
在路口停下腳步,兩人的目光無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又趕緊不自在地別開頭去。
終於還是尚雪開口道別:“那,我走這邊,回去了。”
耿健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輕輕地翕動嘴唇:“是啊,小心點,我也走那邊回去了……”
見尚雪背過身提步要走,他又從齒縫裏硬生生蹦出幾個字來:“哪,晚上樓道暗,上樓時小心點啊。”
尚雪轉回身,欲言又止,終於點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耿大哥你也是啊。”
她瞧著耿健,愣了一會兒,忽地沒頭沒腦地說:“嗯,四周的空氣好香,不知道是什麼花啊。”
耿健也怔怔地接話:“是啊,挺香的呢。”
尚雪定定神,笑了,“我知道了!應該是洗澡花吧。”
“呃?”耿健呆呆的。
“是我們蕪湖的土話啦。”尚雪為他的樣子笑了起來,“我們那裏俗稱這種花叫洗澡花。”
“因為是夏天傍晚時候開花,這個時間大家一般在洗澡,所以就有了這麼一個俗名。”她很認真盡責地替他解惑,“對,沒錯,應該是這種花。香氣是淡淡的,很清芬,也不甜膩……原來這種花在北部也開得很好嘛。”
灰暗的暮色中,她的眼睛異乎尋常的清亮璀璨。
耿健望著她,並不是太清楚她說了些什麼,隻是下意識地附和:“哦,是這樣啊。”
她微微地點頭,然後看似爽朗地綻開笑顏,結束了談話:“嗯,是的。那我走了。耿大哥再見。”“哦,再見。”見她告辭,耿健也隻得出聲告別。
看著她往回走了幾步,耿健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佇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隻是呆呆地凝視著她的背影。
仿佛是感知到了身後的那道視線,尚雪回過頭來,有些意外,便問:“怎麼了?耿大哥,還有事嗎?”
“不……沒事。”回答得有些結巴,耿健相信自己的老臉也有些紅了,“我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