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又進殿來與掃灑的宮女們吩咐了幾句,才轉身離開清芷苑。楊晨希目送他背影離開後,回頭望著幾個正在掃地的宮女,咬了咬牙隨手拉了個宮女來,小聲說了句“你來我有話問你”然後便將她拉到院中,隨手一指宮牆牆頭,問:“你知道這裏在乾清宮的什麼方位嗎?”
那個宮女皺著眉頭捏著下巴糾結了一會兒,然後伸出胳膊指著東南偏東方向說:“應該是……這個方向吧。”
“那慈寧宮呢?”
“慈寧宮……那兒吧。”宮女說著指了指南邊。
“正南邊?”
“大致的方位是正南。”宮女的口氣已經透著幾分不耐煩。
“那我再問你,壽安宮是不是也在正南?”
“是啊,哎呀你問這些做什麼,我要去幹活了。”宮女甩開了她的手二話不說便走開了。楊晨希看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慶幸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之前曾在帝都待過一段時間,故宮也去過兩三次。雖然明清兩代的故宮還是有那麼點不一樣的,但是大致的殿宇方位差不太多。根據她腦子裏模糊的故宮地圖來判斷,這地方就是整個宮殿群最西北端角落裏,英華殿建福宮之間哪一出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英華殿和南邊的壽安宮就一牆之隔,壽安宮再南是春禧殿,隔著條通路,就是慈寧宮。
說真的,她並不是很指望皇上對她去見太後這事兒上心。畢竟這是她的目標又不是朱厚熜的目標,他沒有理由太在意。
她真不覺著一番交談達成交易的一男一女就能當真推心置腹,為彼此赴湯蹈火了。
更何況朱厚熜這個人,本來就十分多疑。
他離開前說了句“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楊晨希便把最迫切的問題吞進了肚子裏不敢再問,來之前她就一直擔心一個問題,皇上會不會想到她見了太後可能會說出他意料之外,甚至不那麼想聽到的話。
這回朱厚熜也不給個準信兒人就走了,加重了楊晨希這種懷疑。所以她還不如自己想個妥當的法子。
沒一會兒那拿紙筆的小太監便回來了,楊晨希好好道了謝接過東西,就找了個擦幹淨的矮幾一個人坐到角落裏去,蘸了墨便開始塗寫起來。
先畫一個大方框,左上角再勾個小框框,裏邊寫上英華殿,右下角再寫上建福宮撫辰殿,東邊和東南角還有一堆她記不清名的宮殿,最南邊的雨花閣和太極殿還是有印象的。再往下,也就是往南慈寧宮了,慈寧門是朝南開的,對麵就是慈寧花園。
中軸線左邊的宮殿群基本就這麼草草地畫完了,楊晨希起身鬆了口氣,突然注意到背後有個鬼鬼祟祟的視線。扭頭一看有個住著掃把的宮女正往她這裏探頭探腦,她立馬輕咳了一聲背過身,等那人腳步聲走遠了,才繼續提筆往邊上畫。
接下來就是中軸線了,這條線上的宮殿最好記了,從北往南依次是順貞門,坤寧宮,乾清宮,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最後午門。
當然這條線上還有別的宮殿和花園,她也沒法記得那麼清楚了,最關鍵的是要把位置的道路劃清楚,反正紫禁城裏到處都規劃得方方正正,這個倒是不難。
她將午門兩個字剛寫完,宮門外的太監拖長了音調報道:“皇上駕到——”
怎麼這麼快??楊晨希慌亂之下隨便將紙折起來塞進袖子裏,起身去迎。
皇帝換了身衣袍,仍舊是瀟灑落拓的風姿,楊晨希心想他不知多久沒有正兒八經穿龍袍了,反正他也不上朝。
行了跪禮之後仍舊是被朱厚熜扶了起來,不知為何楊晨希總覺著他臉上那淡淡的笑意似乎比先前少了些溫度。
“看來都打掃得差不多了。”朱厚熜邊走進殿內邊說,“朕在這兒歇會兒。”
楊晨希滿心疑惑地瞧著他,實在搞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再說了,有件事沒辦成她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
宮人們麻利地給朱厚熜搬來了嶄新的靠墊之類,剛擦洗幹淨的美人靠在朱厚熜落座前一眨眼就成了舒適溫厚的所在。朱厚熜舒舒服服地斜靠著扶手坐下,望著拘謹又緊張,垂首站在一邊的楊晨希,皺了皺眉問:“怎麼,看你的樣子是有話想說?”
這都被你發現了……楊晨希一邊腹誹一邊盡量冷靜地組織語言,然後舔了舔嘴唇說:“皇上……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什麼事?”朱厚熜一臉無辜地反問她,“你不妨直說?”
楊晨希有種不好的預感,但話都到嘴邊了,她隻好咬著牙繼續說下去:“何時……才能讓臣妾見到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