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花瓣落下來的時候，花與月的身形已經單薄的快要看不見了。
事實上，他此刻的感受並不怎麼好。躥走的魔氣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甚至，吞噬他的靈魂，靈魂被撕咬的感覺太過強烈，花與月有些忍不住伸手抱住腦袋。
施展禁術於他，還是太過於勉強，以至於這最後的時刻，也不能怎麼安詳的度過。
眉間的蓮花印記在漸漸的消散，魔紋也自下而上的蔓延開來，直到爬上整張臉。
昔日俊美的臉龐如今已不再，爬滿花紋的臉，看上去甚至有幾絲恐怖。
一時間，這片天地竟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了花與月的臉上。
而花與月，不管不顧的，眼神透過重重人群，看向了站在魔帝身邊的花落月，眼神深邃卻又仿佛釋然。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個眼神……仿佛，在透過她看著別人。花落月死死的咬住下唇，胸腔滔天的憤怒中，也含著如此巨大的悲哀。
她喜歡了這個人這麼久，為什麼，他都不願意，真正的看她一次呢？都成生死之敵了，還不願意，好好的看著她一次嗎？不是別人，僅僅，是花落月。
花與月深深的看了一眼花落月，麵前的法陣流光溢彩，已然是大成。這個以花與月靈魂為代價的禁術，終於成了。
花與月翻手一掌將法陣拍向地麵，漂亮的紫色幾乎是立刻就四躥而開，蔓延的速度驚人，幾乎是瞬息之間，一個大型的法陣，就在魔界大軍的邊上形成。
範圍不大不小，正好將魔界的人盡數包裹其中。
法陣猛然亮起的光芒，讓所有的人都不能再直視，魔界的人開始驚慌失措，不停的有魔界的人倒下，法陣裏的所有魔族，都會被法陣誅魂。所有的靈魂會最終歸於虛空，而這場殘酷殺戮的後果，需要花與月一個人承擔。
花與月的身影愈發的縹緲，他緩緩的張開雙手，涿鹿山的清風自他的身體裏穿過。
活了太久太久了，他竟不曾好好的感受過這涿鹿的一切。
花與月閉上眼睛，唇邊挑起一絲苦澀的弧度，他想起了句芒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句話。
認花與月做兄長，是句芒此生最大幸運。
花與月有些微微的哽咽，他的時間不多了，他才發現，除了花落月，他竟不曾將多少的注意力放在一直陪著他的人身上。
似乎是一瞬間，他就想起了很多事，無關於花落月的事。
比如惜月，比如，祀惜，再比如，句芒。
“離帝祖這麼……近，惜月……惜月已知足……”在他懷中冷卻了軀體的姑娘，柔軟的唇角邊的觸感，是他們相遇以來最近的距離。
“……花與月，我真羨慕花落月，她能得到你。”上古的殺神在陷入沉睡前，露出了一個罕見的微笑，竟也美豔無比，“能得你一句朋友也很好了，唯一的遺憾……”
最後的聲音泯滅在唇齒之間，花與月卻偏偏讀出來了這未說完的半句話。
未能早悟君。
有輕輕的水珠自花與月的眼角滑落，他辜負了那麼多人，隻求自己的解脫。
花與月微微翹起嘴角，相柳的那句話果然是說盡了時間情事，隻可惜，他明白的太遲了。
水珠輕輕的滴落在地麵，花與月的最後一絲身影也終於完全消散。漫天的花瓣驟然變為了血紅，蓮座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直至，泯滅成灰。
九幽帝祖，花與月，魂飛魄散。
花落月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耳邊輕輕響起了花與月清冷中帶著絲絲溫柔的聲音。花與月最後的一絲神識在花落月的靈魂裏幻化出人形，最後的花與月，又變成了初時的那個好看而溫潤的仙人。
“抱歉，我累了，不能陪你了。孤人此去，且請長安。”
花與月最後的一絲神識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溫暖而美好，一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