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蒼穹,一座城池,一處天台,一個背影,建康九年,江陵大梁宮。
此刻,沉寂了一些時日的皇宮內燈火通明,一派歌舞升平的熱鬧景觀。
蘇芷痕謝絕了大梁皇帝的盛邀,獨自一人來到望月台之上,月朗星明,湛藍如鏡,高處不勝寒。
“原來大梁的夜空竟可以這般璀璨和安寧。”蘇芷痕低語,美麗的唇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她雙手輕扶著欄杆,高挑的身形向前微傾,月光傾瀉而下,將她嬌美素淨的容顏映照得愈發蒼白,唯有那翦水雙瞳在夜色中異常明麗動人,機警敏銳不失分毫。
憶起剛到大梁時的無數個難眠之夜,數不清的殊死抗爭,老天依舊不肯放她就此離去——自己就是皇帝養的一隻金絲雀,而這皇宮就是籠子!蘇芷痕諷刺的想。
驀地,她低下頭,望向眼皮底下月色籠罩下的那片富麗堂皇,明明身處炎炎夏夜,她卻猶如掉進三九冰窟,遍體生寒,握著欄杆的芊芊玉指一片泛白。
從這跳下去就可以一了百了,一切都可得到解脫!她想著,念著,身子下意識的向前傾,再向前傾——
“公主,公主,你,要做什麼……”
身後響起一陣驚慌失措的聲音,貼身侍女銀杉雙手抱住蘇芷痕的腰身。
蘇芷痕雙手鬆開欄杆,並掙脫了銀杉,扭頭便展出如花笑顏:
“看星星啊,你以為我要幹嘛?”一雙翦水秋眸閃著狡黠。
好似之前那念頭隻是她跟自己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銀杉驚魂未定的看著蘇芷痕:眼前身量高挑的女子眉目舒展梨渦淺笑,並無輕生求死的跡象,難道方才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覺,關心則亂?
蘇芷痕被直視得心裏發毛,她極力保持平靜等銀杉開口,心想若是她還不肯說,自己便掉頭離開,同時甩掉湧上心頭的不祥預感。
“有消息了?”蘇芷痕看著銀杉,恬靜的問。
“不是什麼好消息,公主可要有心裏準備。”銀杉放下心下中疑惑,慢慢的說。
“說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頂多不過蘇止彥戰死沙場。蘇芷痕盡量無所謂的心想。
銀杉走近幾步,用手遮住嘴巴,低聲道:“公主,膺揚將軍被俘了。”
蘇芷痕心頭一震,料不到自己去年的一句戲言竟一語成讖。
“銀杉,你的消息可靠嗎?”蘇芷痕還是不敢相信的問。
銀杉毫不遲疑的點頭:“可靠!並且人已經被押解來江陵了路上了……”
蘇芷痕平靜了一年多的心再次掀起巨浪狂飆,竟有些不知所措。
“公主,我們快下去吧,之前太監通報說陛下晚間會駕臨紫荊閣。”銀杉催促道。
蘇芷痕心不在焉的隨銀杉下了望月台,回了紫荊閣,果然不多久皇帝蕭弦就到了,且整個人看上去紅光滿麵,心情極佳,她認命的猜到他的來意。
“蘇公主,朕有個好消息要急於告訴你——”
“陛下心情不錯,想來是漢陽戰事有結果了?”蘇芷痕佯裝不明揣測的笑問。
“哦,公主何時竟會察言觀色了?”皇帝有些意外的微微一笑,“不錯,的確是漢陽戰事德勝了,蘇將軍功不可沒,”他突然一頓,以探究的目光看她,“蘇公主還不肯原諒蘇將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