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納西鬼神 第一章 田野調查(1 / 2)

二零零一年暑期,我們在李權廣教授的帶領下,前往麗江縣(一)新隴納西族村進行為期半個月的田野調查,此次調研活動的隊伍由民族學和人類學的學生組成,有大學生也有研究生,一共十三人。其中我們大二民族學班的有三人,除了我還有同寢室的好哥們和忠以及一個不太愛說話的女同學姚夢嬪。和忠是麗江人,精通納西語,是此次調查活動的翻譯。

麗江地處我國西南邊陲,位於雲南省西北部地區。新隴村位於麗江縣西部,轄隴廣、烏蘆、榮上、鳴安四個村民小組。

我們此次的目的是對當地的民族文化進行深入係統的調查研究,全麵調查了解當地的村寨概況、曆史沿革、族源沿襲、親屬製度、民居建築、婚姻家庭、教育發展等文化因素。

一路上大家沒怎麼說話,隻有那三個民族學的研究生嘰嘰喳喳聊個不停,大巴車開在懸崖邊的公路上,狂風從半開的車窗卷入,發出嗚嗚的響聲,即便如此,依然蓋不住那三個家夥的聲音,他們聊的不是什麼學術上的問題,而是大學時的風流史。

和忠被他們的聲音攪得心煩,找我說話:“小王,給我講講你們壯家的風俗,讓我樂嗬樂嗬。”

我綽號叫“小王”,其實我不姓王,我叫玉白,是廣西馬山縣壯人。玉姓在廣西分布很普遍,多以村或屯為單位聚集居住,我老家整個屯都姓玉,隔壁幾個屯也都是這個姓。“白”這個字是我未出生就過世的爺爺幫我起的。

對於這個名字我一直怨念頗大,太娘!

明明都是“白”,姓李和姓“玉”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我一直埋怨沒有唐代大詩人李白這麼好的命。上學之後,同學老是“小玉”、“小白”的笑話我。直到後來聽說屯裏有個和清代文學家馮敏昌同名的家夥,叫玉敏昌,人送綽號“玉米腸”,我這才好受了一點。後來漸漸長大,大家也都懂了人情世故,就叫我“小王”。

扯遠了。我回和忠:“我幹嘛要給你樂嗬,再說現在要去的是麗江,應該是你給我講講納西人的風俗。”

和忠說:“來之前看的資料夠多的了,況且我家那邊大多都是白族,我們村就是個白族村,要不是說的納西語,戶口本上寫的‘納西族’,我真以為自己是白族的。”

大巴忽然猛地一個顛簸,車身向懸崖那邊擺了一下,全車人頓時麵色煞白,心髒幾乎跳到嗓子眼裏,好在車子很快擺了回去,定定的停在山路上。所有人驚出一身冷汗,胸腔砰砰作響。

我大口吸著氣,心裏大罵司機怎麼開的車,一路上不怕死的在懸崖上狂飆也就算了,突然來這麼一茬,是嫌咱們命長,想活活嚇死謀財害命不成!

其他人已經破口大罵,大二人類學班的郭智袤罵道:“怎麼開的切!突然刹切幹些麼!”

這人說話帶著明顯的地方口音,一路上,開車念“開切”,什麼念“些麼”,吃飯叫切飯,上廁所叫“上切所”……

“報……抱歉,剛才看到前邊有人。”司機顯然也嚇到了,說話上氣不接下氣。

我們往窗外看了看,空空蕩蕩,哪有什麼人。大家都說司機是看花眼了,囑咐他接下來無論如何開慢點。

大巴重新發動,繼續前進,速度當真慢了許多。

我心有餘悸的看向窗外的懸崖,高聳豎直,連個石塊樹木都沒有,這要是摔下去,這輩子算是到此為止了。

我忽然注意到另一邊的山上站著幾個人,有男有女,歡呼雀躍的又笑又鬧,還衝著我們這邊招手。我抬手伸出窗外,正要回應,就見他們兩兩成對抱在一起,從山上滾了下來,撞到凸起的石塊皮開肉綻,鮮血順著滾落的身子染在岩石上。

“啊!”我驚叫一聲,正要招呼大家看過去,那些人卻忽然都不見了,連同血跡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納悶的睜大眼睛仔細看了一遍,什麼都沒有,背光的山麵除了山石和樹木,隻有一兩隻飛鳥。

“幹嘛呢。”和忠問我。

“沒什麼,看花眼了。”我說,鬱悶的看著那座山。

到達所在鄉後,我們先是前往鄉政,請求查檔案、戶口和有關統計資料,鄉幹部很熱情的協助並介紹了一些情況,之後我們前往新隴村,村主任——也就是村長和正榕為我們安排了住處。都是住的村民的家裏,以便我們深入到當地人民的生活中去,同吃、同住、同勞作。我、李權廣教授以及和忠住在村長和正榕家,其他人都分散到周圍其他村民的家裏。

這裏沒有什麼“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都是土木搭建的瓦房,經濟水平不是很好。和大多數的少數民族地區一樣,已經沒幾個人穿民族服裝了,一路走進來,隻有年邁的婦女間或一兩個中年婦女穿著傳統的服裝,有的還隻是帶了個納西族特有的披肩,年輕人幾乎都不穿民族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