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在持續降溫一周之後,終於開始落雪。不過一夜之間,整座城市便像是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奶油,雪白得直晃人眼。
白可祖這隻愛睡懶覺的豬,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作為一隻有著嚴重起床氣的豬,自然是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掐掉。
但也許是今兒個下雪導致的“宇宙能量不對”,在掐斷電話之後,一陣突如其來的煩躁湧上了白大小姐的心頭並且趕走了她的睡意——總覺得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的感覺——就這樣,白可祖又煩又爽地在被窩裏賴到了正午。直到點開手機新聞時“B城今日迎來第一場雪”的新聞跳進眼球,她才以飛快的速度從床上移到床下,再以平日裏“手撕羊肉”的標準姿勢拉開窗簾——
窗外的雪景,令她忍不住想要吟詩一首——
卻看到一輛黑色小轎車駛進自家院子。
白可祖彎腰眯眼一瞧,爹來作甚?
其實白息勝常來。
每次來,要麼帶些新鮮采摘的果兒,要麼帶些剛從海裏撈出來的海鮮,要麼,帶些白可祖最愛的玫瑰花兒——就連白息勝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都覺得玫瑰花俗,但白可祖偏偏就愛得不行,用她的歪理來講,就是“當所有人都覺得一個東西俗的時候,這個東西就是最高雅的。”
所以白息勝也沒轍,這不,又捎來了一大束雪山玫瑰。
一進門,就看見他最疼愛的三閨女跟隻猴兒似的掛在二樓的欄杆上。白可祖打著哈欠,一臉呆萌地望著他爹,“爸爸你怎麼來了呀?”
“我不來看你,你都要發黴了!”女兒幼嫩的嗓音,如同溫暖的鍾聲,敲擊著男人滯鈍疲憊的心,“猜爸爸今天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白可祖這才注意到,父親的右手,從進門起便一直被刻意地藏在身後。她又打了個哈欠,這次卻是笑著的,“什麼呀?”
白息勝也笑,像個魔術師,一臉的神秘。然而還不等他揭曉,白可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支起身子往樓下跑。那束嬌嫩的雪山玫瑰,因她粗魯的“突襲”,抖落了兩片花瓣——但白可祖才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呢,而且,這孩子起碼有兩句歪理來掩飾自己的冷血,比如“我是一個比較看重大局的人”啊,又比如“完美才是最大的不完美”啊等等。
可不管怎麼說,她還是非常喜歡這個禮物的。看她那樣子就知道了,自打捧過去,就沒停止過“模仿小狗”聞個不停,甚至還嘟起嘴輕輕地吹。
淡淡的冷香,在空氣裏來回縈繞。恰逢雪後的夕陽由門外斜斜地照進來,覆蓋在男人左邊的褲腿上。白息勝垂眼看著女兒,慈祥地微笑著,直到白大小姐從玫瑰的芬芳中抬起頭問,“您一會兒留下來吃晚飯吧?”
白息勝這才想起今天這一趟的主要目的……慈祥的微笑,僵了三四秒,腦中思量著如何開口。但白可祖才不等他呢,兩條細細的眉毛一皺,騰出的一隻手就朝他的胳肢窩探去,撓了幾下,“哎呀,您咋不說話嘛!”
此舉,逗得白息勝哈哈大笑,卻也叫他心中泛酸。他這三閨女,從小就拿撒嬌當飯吃,似乎永遠長不大,盡管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但言行舉止卻始終保持著兩三歲時的那股奶聲奶氣。如今,眼看著,就要出嫁了……白息勝心裏頭的那個滋味呀,還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可又轉念一想,還好還好,女婿是那賀家的公子……倒也放下幾分心,平複情緒的同時,扭頭走了幾步來到門口,對著門前厚厚的積雪,白息勝悠悠地開口,“姑娘,今兒初雪,不該窩在家裏頭呐。”
以為是要帶她出去玩,白可祖立馬來了興致,“去哪兒?”
就見白息勝朝樓上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先上樓把睡衣換了。”英俊慈祥的臉上,依舊是方才那般慈祥的笑,隻不過這一次,略略有些虛。門內,白可祖那個二貨已然興高采烈地往二樓爬,門外,他不忘叮囑,“換套漂亮點兒的!”
樓梯處,二貨的身軀一頓,扭頭,奶聲奶氣地吼,“您不會是要帶我去相親吧!”
從門外傳來的回答,格外地威嚴:爸爸是那樣的人嗎?”
二貨安心了,上樓了,扮上了。
可事實證明,她爹就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