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2 淺海灣就是長在縣城的一塊腫瘤(1 / 3)

幾經周折,江海珍分別以她與顧貴紅的名字向銀行貸到了一百二十萬元,其中一百萬元享受到政府對中小企業的貼息貸款。原則上,貼息貸款最高金額不得超過五十萬。江海珍得到政府高人指點,讓顧貴紅趕緊成立了個房屋裝潢公司。這樣一來,既不違背政策,又可以貸到款。款還沒到手,顧貴紅與江海珍就向各路官員分別裝了幾萬元紅包遞過去。

款即將到位,到哪裏買一塊地皮卻是個問題。縣城裏的土地越來越金貴,兩三個地產商爭相囤積土地,地價從一畝五六千元漲到了一萬多。要從他們手裏分得一杯羹,那就得出比原價高許多倍的錢。顧貴紅找了幾個地產商,都沒有談妥。江海珍一有空也在淺海灣附近轉悠。胡進祿的樓後麵有一處舊宅地,一直鎖著門,院內一棵核桃樹下幾間土木結構的瓦房,顯得很陳舊。她打聽到這戶人家兒子在鄭州工作,把父母接到北京給他領小孩去了。要是把這塊地弄過來,建個洗浴城,前麵有胡進祿的榮華旅館為官員們遮擋老百姓的視線,就能讓洗的玩的人放心地洗放心地玩。江海珍多方打聽,聯係上了老人的兒子,便以五萬元買了這塊足有一畝見方的土地。

萬事俱備,隻需要請工程隊前來修建。在建幾層樓的問題上,顧貴紅與江海珍意見出現分歧。顧貴紅說,一百萬元剛夠建三層,裝修費夠不夠還說不準。江海珍說,三層樓躲在胡進祿家的樓後麵,開個洗浴城,誰知道啊?還是建四層吧。工程隊的於老板說,他承包的工程不是三層就是五層,沒見過誰家蓋四層樓。江海珍說,那就建五層吧,錢的事她再想辦法。

淺海灣洗浴城開業一周年之際,江海珍提前一周就推出了店慶一周年優惠活動:凡在店慶一月內到淺海灣洗浴城洗浴按摩的人可以享受六折的優惠,還可辦會員卡;會員卡消費打八點五折。江海珍提議店慶那天給服務員每人發一百元的紅包。顧貴紅說,還不如請大家涮一次火鍋。一來與員工增進感情,二來還可省下二三百元。江海珍說,那就每人發六十元紅包,再涮一次火鍋。顧貴紅說,淺海灣這名兒還是孫玉涵起的。店慶的時候應該叫她來體驗一次桑拿與足療。江海珍說,這段時間海岩在家裏呆著,悶得慌,請玉涵也應該請海岩,順便把媽也帶到縣城吃一次火鍋,洗個澡,她老人家一輩子還沒洗過澡呢。顧貴紅說,你兄弟那性子,就一頭強驢,我以為有日天的本事,結果出去不到一年就回來呆在家裏了。江海珍一聽顧貴紅批評娘家人,臉一下子拉得老長,不高興地說,下架的鳳凰不如雞,海岩好歹是上過大學的,聽媽說他在寫啥文章,那些文章寫成了說不定能賺大錢哩。顧貴紅說,現在誰還看書?人都忙著掙錢哩……

說歸說,顧貴紅扭不過江海珍,便答應去請她的娘家人。

顧貴紅開車去接孫玉涵,把他與江海珍的邀請鄭重說了一遍。孫玉涵已經兩個月沒回家了,她怕單獨回去,怕麵對江海岩那時而陰鬱時而尖刻的挖苦腔調,更怕見到婆婆那謹慎而犀利的眼神。現在,顧貴紅提出要去老家接婆婆與江海岩,她便請了一天假,坐上顧貴紅的車一起回去。

“你跟我姐真厲害!聽說洗浴城辦得風生水起。”坐進車裏,孫玉涵恭維著顧貴紅,“海岩要是有我姐一半魄力就好了。”

“我不懂啥風生水起。我們大老粗隻知道想法子掙錢。海珍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她肚裏的墨水沒有她那個兄弟多,但渠渠道道多著哩。當初我也不知這洗浴城咋個經營,她愣是想著法兒變出花樣來哄人的錢……”顧貴紅一邊開車一邊跟孫玉涵聊天。

“你們男人都是賤皮子,都要哄。”孫玉涵應和著顧貴紅。這個男人做事大大咧咧,但為人仗義,粗獷。在孫玉涵看來,比江海岩好相處。

“你還真說對了。男人就要哄哩。”顧貴紅說,“你姐其實沒啥長處,唯一的長處就是會哄男人高興。”

“那你可要當心,來你們那兒洗澡的男人多得去了,要是別的男人被我姐哄信了,你就得下崗。”孫玉涵開了句玩笑。

“你說的還真有些道理。我以前隻知道這個女人一根筋,隻對我好。現在看來,我真得小心些。縣上大大小小的領導差不多都被她哄到淺海灣來了,說不定那些穿戴整齊的小白臉就打她的主意呢。”

“我開玩笑哩,你別當真。”孫玉涵說,“我姐那叫精明,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否則也不會為了你這個初戀對象拋下親生兒子。我看她是憋著一股勁想把事兒往大哩整。”

“你說的也是。她有股恒勁,這是一般女人沒有的。說真的,當初她先離了婚,逼著我離婚,我那婚不好離,我跟我以前的婆娘談了幾回,都被她罵了個狗血噴頭。我以為海珍會放棄這事兒,但她不依不僥,硬是逼著我非離了跟她結婚不可。後來我的婆娘提出離婚不離家,她竟然同意了。我把這事兒跟幾個哥們說了,他們都說海珍的心大著哩。”

“是啊,心大了才能把事兒做大。”孫玉涵符合著顧貴紅。

“你呢?我看心比海珍的還大哩。”顧貴紅把話題轉移到江海岩孫玉涵身上,“海岩一個男人蹲在家裏,你竟然能容忍。要是別的女人,早把他罵死了,可我沒聽你罵過一句。”

顧貴紅這話說得孫玉涵百感交集。她的心是太大還是太小?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這段時間,她也是焦頭爛額。自從新廠長上任後,藥廠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往年中秋節廠裏給職工每人發一百元福利,今年隻發了一袋五塊錢的月餅,職工怨聲載道。副廠長賀興生出工不出力,王峰高薪聘了一位醫學院的退休教授來指導保健藥品的開發與研製,但新藥品投放市場後反響一般。搞銷售的人回來說,南方的藥廠也在競相開發保健藥品,人家的廣告到處飛。王峰在廣告上花的錢早已超過了曆年的總和。但為了打開銷路,繼續往廣告宣傳上投錢。在藥廠職工看來,年輕又漂亮的孫玉涵是新廠長的紅人,一天三回被廠長叫過去安排工作。孫玉涵卻覺得自己像籠子裏的困獸,每次聽到辦公室主任給她傳話,她渾身就起雞皮疙瘩。見王峰的時候,她的每一根汗毛都繃緊了,她想像著要是王峰對她動手動腳,她該如何反抗。還好,王峰因為廠裏事情太多,或是等待更成熟的時機,幾次誘導見她沒開竅,並未有越軌的動作。家庭呢,江海岩現在這樣子,仿佛一根緊繃的弦,一不小心就會弦斷弓折。他敏感到聽不得任何批評意見。她記得上次回去後聽到婆婆抱怨,說是兒子大了不由娘,海岩那狀態孫玉涵應該管一管。晚上她把這話學給江海岩聽,他一聽就暴怒,竟然罵孫玉涵胳膊肘往外拐,“媽是啥人你不清楚?她的話也信?你難道跟媽一個水平?”這話問得她張口結舌。這兩月每到周末,她就發愁,回去吧,怕刺激江海岩。不回吧,呆在廠裏沒事幹。唯一讓她感覺欣慰的是,她的姐姐孫玉春順利嫁給了那個老光棍。上次她回家後聽母親說,姐姐已經懷孕了。但願姐姐能安安全全地生下她的小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