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霞山腳下的吳家村,疏疏落落的住著十幾戶人家,此時正是斜陽殘照,村子當中唯一的水井上的轆轤被光拉得老長,井旁兩個人的影子也因為交疊在一起的原因,顯得有些詭異。
這是兩個正在交頭接耳的中年婦人,看她們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她們說的便是那關乎生死的天下大事。
“是個瘋的?”其中一個被村裏人喚作二牛媳婦的忽然放大了聲音,語氣裏有著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好奇與興奮。
“你小點兒聲!”被她盯著的有些緊張的吳大嫂子神神秘秘的四下看了看,才繼續邊比劃邊說:“我們家老二媳婦就是和他家小閨女開了個玩笑,說等她長大了幫她尋個好婆家,誰知道他在哪個犄角旮旯躲著聽見了,大吼大叫的衝出來就那麼一下子就把老二媳婦打得飛出那麼老遠。”想起當時的情形吳大嫂子不禁打了個哆嗦,把嘴湊到二牛媳婦耳朵邊說:“那眼珠子,血紅血紅的,鼓出來像牛似的。”
二牛媳婦嚇得縮了縮脖子,觀察一下四周確定沒人之後才問道:“老二媳婦一定傷得不輕吧?”被問到這個吳大嫂子連連咂嘴搖頭:“郎中說斷了兩根肋骨,胳膊也折了,好幾個月不能下地了。”
吳家兩妯娌一向不睦,如今吳大嫂子雖然板著臉,卻怎麼也壓製不住因為興災樂禍而上揚的嘴角。二牛媳婦暗暗撇撇嘴,又問:“那他肯定待他閨女很好吧?”
“好什麼好!”吳大嫂子扁了扁嘴,“你不知道前天晚上,就是團圓節那天,那孩子嚎的那個慘,我以為是被他發瘋殺了,誰知道第二天又……”她話說了一半兒二牛媳婦就開始擠眼睛,“你看你看,”接著又呶呶嘴,“那小閨女出來打水了。”
吳大嫂子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就見一個身穿碎花襖衣的十來歲的小姑娘用胳膊拐著大水桶快步走過來。吳大嫂子頓時變了臉色,把沒洗完的衣服卷起來全都裝進木盆裏,嘴裏嘀嘀咕咕的念著:“快走快走,別讓那個瘋子撞上。”說著也不等二牛媳婦,端著盆子逃也似的跑了。
二牛媳婦雖還有些不明就裏,但也被她的懼意感染,拾掇好自己的東西跟在她後麵也匆匆忙忙的走了。
望著兩個逃命似的人影,周玥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本來以為會在這吳家村待上一年半載的,想不到又要搬家了。年紀越大,她老爹發病的頻率便越高,瘋的程度也越來越重,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他們爺倆能再活幾年。
記得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她餓極了吮著手指眼巴巴的看著一個大嬸手中的飯碗,那大嬸好心給了她一碗小米粥喝,結果被她老爹看見,硬說人家給她豬食吃,衝進去把人家做飯的鍋子砸了個底掉。
這次僅僅因為吳二嫂子的一句戲言,就把人家傷得那麼重,也不知道他心裏怎麼想的,那個時候究竟是瘋的還是正常的。
半桶水差點要了她的小命,好不容易把水半拖半提的弄回家,她已然累的脫了力,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想起來。不知道爹哪天能回來,她仰頭盤算著匣子裏所剩無幾的銅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要是再多幾個,怕也能有人願意幫她提一桶水。
可見人是不能隨意發善心的,她偶爾發一次善心把銀子偷偷給了吳二,現在自己就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搖那比她還高轆轤。她抬起恢複了一絲力氣的手掌,送到眼前細細的端詳,白嫩嫩的帶著一點嬰兒肥,這個小小身體,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瓏兒,”洪鍾般的聲音,不是她老爹還有誰?隻一眨眼的功夫喊她的人就到了身邊,“怎麼坐在這兒?”她身體一輕,整個人便被提起來扛到肩上,緊接著他邊大步流星的往屋裏走邊興奮異常的問:“你猜爹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不用問她就知道他一定又說給她弄到了什麼稀世奇寶,上能飛天下能入地,吃能避百毒出手能禦千萬敵。拜托老爹要是世上真有這麼好的東西你為什麼不找找能治病的良藥?可是這些話她說了他始終是聽不進去的,她隻能氣餒的嘟囔了一句:“爹我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