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了,可我卻從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在我的記憶中,似乎一生下來,便是與母親相依為命。
讀小學的時候,和同學打架,受了欺負時,我也問過老娘:“媽,我爸他去哪了?人別家的孩子被打了,都能回家找老爸,我咋沒有?”
每一次,我所能得到的回應,都隻是老娘用她那布滿老繭的手指,輕輕撫慰我的傷處。還有……老娘那已經滄桑初現的臉上,無聲流淌的兩行濁淚。
我不再問老爸的去處了,雖然我帶著滿身淤青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間隔也越來越短,但我一直盡力將身上的傷痕掩藏在老娘的視線之處。即使被發現了,我也會跟她說:“媽,在學校裏沒人欺負我,老師和同學都很照顧我。這傷……是打籃球時摔傷的。”
……
去特麼的老師,天知道我們學校那些老師,除了補課費,他們還會關心什麼;也去特麼的同學,那些家夥就是一群黑|社會,在校園裏明目張膽的收“保護費”。
唯有我的傷,倒的確是在籃球場上“摔”的——被學校裏的“大哥”支使四個同學抓住四肢,拋到半空再“摔”到水泥球場上,還美其名曰為“坐飛機”。
我沒錢,交不出保護費,所以三天兩頭就得享受一番“免費航班”的待遇。再加上,那幫家夥的“大哥”在半年前,下晚自習回家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暴揍了一頓,找不到仇人,便懷疑到我的身上,所以我被“坐飛機”的頻率冠絕全校。
天可憐見,我要是有那本事,我早亂棍揍死他了,還能留他活下來再來欺負我?
可我除了學習成績還算過關之外,實在沒有什麼能拿的出手。論家世……咱不提這個還能是好朋友;論體格,老娘在紙盒廠那點微薄的工資,能保證我們娘倆不被餓死就不錯了,哪還談的上什麼營養補品?這導致我始終比同齡人矮了半頭,至於那位熊一般健壯的“大哥”,我就算挺直了身軀,也不過剛剛到他的肩膀。
瑪蛋,我倒是想套他的麻袋,問題是我夠的著嗎?這不是禿子頭頂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嗎?
可那位叫“蛇哥”的老大,似乎並不想放過我。“坐飛機”的次數多了,每當我痛苦的蜷縮在冰冷的球場上時,這位自詡為“黑曼巴”科比忠實狂粉的“蛇哥”,都會露出一種複雜的目光。
那目光中,有鄙夷、有恨,我能理解,可為什麼還會摻雜著一絲絲的嫉妒甚至是羨慕呢?
活到我這份兒上,還會有什麼是值得在整個學校都大名鼎鼎、凶名赫赫的蛇哥羨慕嫉妒的?
我不明白,也無心去細思量。就如同十歲後,我再也沒有問過老爸的下落。
我承認我卑微,但我也有我的自尊。有些疑惑,你沒有機會問;還有些事,是你不能問。
其實,還有一個道理,自從十四歲剛升入初中那年,第一次與“蛇哥”發生衝突慘遭蹂虐之後,我便懂得了:這世上,太多的答案,並不靠嘴,而是靠手。更準確的說,是靠拳頭。
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就如同大炮射程內才是真愛。
隻不過拳頭征服的是男人,而大炮征服的……是女人。
即便是這樣,我卑微而又寧靜的生活,還是從今天開始,被打破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十七歲的生日。
早晨,老娘按例在早餐中,加了兩個煮雞蛋。嗬,這便是我的生日禮物,蛋糕什麼的,我根本沒奢望過。
在老娘慈愛又略帶歉意的目光中,我開心的剝掉雞蛋的紅皮,然後便是大口吞咽,等著母親遞過來一杯白開水,還有她輕聲的斥責:“慢點吃,別咽著!”
這樣的鏡頭,每年都會重複一次。我不清楚,這是不是我最幸福的時刻,但一定是最期待的。哪怕我堅信,我的未來一定會飛黃騰達,我一定可以出人頭地,但老娘煮的雞蛋,我將永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