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浣桐的聲音尖利無比,“當然是你負她。就是你辜負了她。她不得好死,你卻和一個不明所以的人你儂我儂……哼,你不怕她做鬼也不放過你和袁真真嗎?”
靜王眼簾默默低垂,爾後才緩緩回道,“做鬼……也不想……放棄真真。”當初,他心灰意冷地離開京城時,以為愛到深處是可以放手的。既然她口口聲聲地說自己失卻皇位對她再無益處,那自己就如她所願,幹幹脆脆地放手好了。而放手,就是自己對秀桐最後的憐愛。可遇到袁真真之後,他才發現,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想放手。他和袁真真,就該一生一世糾纏在一起,哪怕是她的父親下了毒害得自己蒙冤失勢,哪怕她的母親說到底是被自己害死了,他都不想放手。
靜王走出鍾粹宮的時候,雙拳握緊。他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告訴真真她母親的死因,但是袁實既然為此而來,就總有一天會查到真相。
宮裏都是些慣會阿諛奉承的人,並不十分待見這個不受寵的靜王,倒是袁實恭恭敬敬地上前來行了禮。
靜王點頭示意他借一步說話,“你父親……已進京。”
“什麼?”袁實大吃一驚。出事的那年,他年紀也不小了,自然知道京城乃是虎狼之地。他想了想自己的妹妹,突然對著靜王行了個大禮,“還望王爺能念在與妹妹的情分上,護住真真與……父親。”
靜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你……查到了……什麼?”
袁實也不知道自己當講不當講,咬住下嘴唇沉默了半晌後才輕聲說道,“我隻知道,當年的除夕夜,遠不是我父親能一力主導的,這其中牽涉到的人,太多太多了。”
靜王自然也知道這是實話,可袁實卻並無必要重提這個人盡皆知的事實,既然說出來,就一定有他的深意,想必袁實是查到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人。
“誰?”
“琳嬪娘娘。”
靜王瞪大了眼睛,牙關咬緊,看到袁實並無半點懼色,才一字一頓地說道,“亂說話……要掉腦袋。”
袁實的頭埋得很低,“我進宮也有些日子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自然知道。”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打聽當年的舊事,有些事他知道,也有些事他不知道,事情慢慢地查到了琳嬪的頭上後,他慌了神,自家妹妹一根筋他是知道的,他有些怕那些呼之欲出的事實,想就此收手,卻又不甘心。
“查到了什麼?”
“琳嬪娘娘知道那日除夕夜上有人要下毒害皇上。”
靜王斜了一眼袁實,一改口問道,“信呢?”
“毀了。”
靜王冷冷地盯著袁實,袁實卻早沒了之前求靜王庇護家人時的畢恭畢敬,“那信裏說我爹在京城犯下那件事還能活著全是托當年琳妃娘娘的福,但是她和我爹隻能活一個。至於為什麼隻能活一個,我現在還沒查清楚。”
靜王在鄭浣桐那兒並沒有聽說此事與母妃也有關聯,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隻好淡淡地說道,“留下的,才痛苦。”
袁實一直對父親心有怨憤,但從來沒想過,他和母親,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更痛苦的一個。他咧開嘴難看地笑了笑。他本來拿捏不準對靜王的態度,既想求靜王庇護妹妹與父親,卻又為琳嬪深陷此事而揪心,可現在,他卻有些感激靜王。母親死後這麼多年,他一直覺得自己但凡對父親好一點就是對不起母親,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終究是自己想岔了。
靜王等不到袁實說話就一個人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兜兜轉轉間還是來到了琳嬪的寢殿。以前,母妃正得寵時,宮裏永遠是熱熱鬧鬧的,現在則是門可羅雀,終年闃寂無聲。
靜王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在門前一動不動地枯坐了許久,最後還是進去了。有些事,不是他不想提就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