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憶起舊事，“說起來，這禦膳房有資格自行采辦東西還是得益於當年弟妹引薦的那一位。”
靜王終於不再是一副平淡的模樣，緩緩地說道，“我與……鄭秀桐……並非夫妻，何來……弟妹一說？”
宸王“哦”了一聲，除夕之夜，下毒一事被皇上察覺，鄭秀桐以己之身力保靜王，最後靜王雖不複寵，但好歹活下來了，倒是鄭家，從此零落。鄭秀桐風華絕代，也隻落了個全屍罷了。
宸王總以為經此一事，靜王對鄭秀桐可謂是矢誌不渝，這才多年未娶。可現在聽來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也不敢追問當年的舊情，畢竟這是靜王心頭的一道傷疤，還是不要輕易觸碰得好。
宸王於是岔開話題，“嗬，那時候的京城也真是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宸王是不是真心懷念過去的生活，靜王不知道，但他始終不接過宸王的話茬。袁大千當年在靜王府做過廚子，後來被父皇看中，接進宮中成為禦廚。可他進宮前卻向皇上提了一個要求，說禦膳房裏的一應食材，他都要親自挑選和采辦。父皇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即使後來出了下毒案，禦膳房被牽連的人眾多，這一習慣卻保留了下來。如果采辦司沒有問題，那問題也隻能出在每日可進出宮禁的禦膳房身上。現在袁真實在禦膳房中，他並不想讓宸王這麼快就把矛頭直指禦膳房，即使要查，也要讓他確認一些事後才能再查。
宸王見靜王總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多留，抱拳告辭。
靜王獨坐在水雲間裏，食不下咽。他喊來樓三姐，吩咐用食盒裝了一份琳妃最愛吃的蘸醬黃瓜帶走。
樓三姐一麵命人去傳話，一麵問，“這暖房裏長的黃瓜金貴著呢，這錢，王爺出是不出呢？”
靜王無所謂地笑笑，“樓謙……不似你。”
“哼，樓家就他最大方。”樓三姐說得咬牙切齒。
靜王心事重重地拎著食盒進宮。宸王既然已經動了心思要查禦膳房，事不宜遲，他得趕緊進宮去見一麵袁實。
琳妃午後正在看書，見靜王來了，喜不自勝，但一見食盒中的蘸醬黃瓜便傻了眼，警惕心也大增，忙掩上盒子，“孔維，你可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靜王卻又掀開食盒蓋，“母妃喜歡……不妨嚐嚐。”
琳妃按住了靜王想掀開食盒的手，“當年，我們母子倆摔得還不夠慘嗎？母妃隻願你平安喜樂，再也別無他求。”
靜王反手拍了拍琳妃的手背，“母妃……兒臣有數。”
事關靜王，琳妃還是想問個清楚，她指著食盒問道，“那這是怎麼回事？”
琳妃的母家原是顯赫江南的蘇家，世代經手朝廷的鹽鐵生意，富可敵國。後來到了琳妃的父親這一代開始參加科考入朝為官，沒想到的是，她的父親在律法上頗有建樹，竟是順風順水地做到了刑部尚書的位置，琳妃的長兄後來也入職刑部。蘇家錢權兩齊，皇上自然看重。琳妃未進宮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入宮門深似海，母親放心不下，生怕女兒進宮後吃不習慣消瘦了，拚死求了皇上要讓琳妃把家中的廚子蘇岩也帶進宮。好在皇上當時確實看重琳妃，也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何過分之處，蘇岩便跟著琳妃一道進了宮，每日負責琳妃的膳食。隻是誰能想到一向隻醉心於烹飪的蘇岩竟也會在除夕之夜反咬琳妃和靜王一口呢？
靜王緩緩地解釋道，“母妃，蘇岩……從青州就跟著……兒臣入京了。他說，時機合適……會告訴我……真相。”
琳妃冷笑，“真相？事到如今，那個真相是什麼還重要嗎？你就是太心軟，不過是不想少了你的庇護害他平白丟了性命罷了。旁人不知道，母妃還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靜王想笑，卻沒笑得出來，“母妃喜歡……他的手藝……留著無妨。”
琳妃歎口氣，“你這會兒進宮便是為了送這一盤黃瓜？”
靜王搖搖頭，“不，母妃……去把袁真實……請來。”
“這個袁真實到底是什麼人？你怎的幾次三番要見他？”
靜王躊躇了一陣子，還是沒告訴琳妃實話。琳妃已經為蘇岩的事開始揪心了，若是再添上一個袁大千，鐵定是吃不下、也睡不好了，索性還是不讓她知道的好。但靜王也不想編胡話，隻平靜地回答，“還不是告訴……母妃的時候。”
“好。你不想說，我便也不追問了。但你要知道，你已是從鬼門關走回來的人，要自己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