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黎青點頭,“日後娶了老婆,咱倆可也得好得像一個人似的才好。”
陳平不介意自己被黎青占了便宜,一路上就盯著王爺素淡質樸的馬車出神,也不知道王爺這會兒又在想著什麼。昔日的樓四爺是京城裏最驕傲的天之驕子,出生尊貴,前途不可限量;王爺則是最得寵的皇子,兩人相交甚深,一時傳為佳話,被人稱為京城雙璧。時過境遷,這京城雙璧,一個謫居善州,一個困守青州,鬱鬱不得誌,卻也無計可施、無力回天。
馬車停穩當的時候,天已擦黑。時入深秋,夜風淒厲,涼意入骨。靜王的舊疾也犯了,咳嗽得厲害。
袁真真扶著靜王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樓四爺長身側立,等在府前,一見馬車上下來的人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跪拜禮,“王爺。”
靜王忙扶起樓四爺,麵上稍帶責備神色,“樓謙……”樓四爺單名一個謙字,乃是前任吏部尚書樓鍾雲的四公子,京城人稱樓四爺。
“不想今生能再見靜王一麵,真是……”兩人都是劫後餘生,此番再見,卻也不知從何說起心裏的酸楚。樓謙做了個“請”的姿勢,“王爺還請進府。”
樓謙在暖閣備了酒菜,好幾次想問又不敢問起靜王身邊的姑娘是何許人。最後還是黎青解釋道,“這位是袁真真袁姑娘。”樓四爺處比不得靜王府,所以黎青也很謹慎地未再說起未來王妃一事,倒是袁真真自己搶著說道,“以後就是王妃了。”
樓謙驚詫萬分,想起了京城的那一切,百感交集。
袁真真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打發去睡覺,靜王則與樓謙秉燭夜談。
“下下月中旬便是皇太後的壽誕,她老人家一向憐惜你,托她向皇上請求讓你回京,便可再圖大事。我已暗中聯絡舊部,京城許多事已著手開始布置。”
靜王對樓謙的這番話並不驚訝,隻淡淡地回道,“不。”
樓四爺盯緊了王爺,有些詫異,“你甘心?”
靜王卻隻淡淡地說道,“我無心。”
樓謙難以置信地看著靜王,就像從不認識他一樣。夜風呼嘯而來,樓謙的話都有些被吹散了,“我以為你這些年隻是韜光養晦……”
靜王搖搖頭,“累了。”
樓謙卻不依不饒,“累了?事已至此,難道你還想求宥王他日登基後善待於你?”當年的事,靜王按下不讓追查是一回事,可他心裏不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善待母妃。”
樓謙氣得跳腳,“你不是這麼天真的人……他怎麼可能善待琳妃?”
“不爭不搶。”
樓謙見靜王不像是開玩笑,雙眼中早沒了當日在京城中的風采,停頓許久後說道,“那你總歸要為自己,還有當初跟隨你的人平反才是?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蒙冤吧?”
靜王默默地攥緊了拳頭。當年自己身涉除夕投毒弑君一案後,宥王主理此案,從靜王府裏翻出了自己與樓謙的往來書信,斷章取義地指控自己早有謀反之心,企圖在朝中推行新政好架空父皇。這之後又把琳妃的母家和鄭家也卷了進來,京城一時之間血流成河。父皇孑然大怒,重責了自己與樓家,但卻又因為自己也身中劇毒而饒了自己一命。其後不久,母妃的娘家和鄭家便也遭了罪,死的死,傷的傷,流放的流放。
“樓家,還有琳妃娘娘的母家,那些平白無故犧牲的人,你真的就不為他們討一個公道?”樓謙甚是激動,“宥王簡直是可笑,搜羅了幾張書信就斷章取義說你我要謀反。可從前的你,心裏裝著天下百姓,怎麼會謀反?你明明是覺得朝廷的賑災章程漏洞太多,這才想要重修賑災章程,沒想到被有心人利用了。”
靜王依舊不說話,身形卻矮了一截。從前的他心裏裝著天下百姓嗎?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可從前的他,心裏卻真真切切地裝著鄭家大小姐,鄭秀桐。可最後傷的最深的也是那個他一直裝在心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