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寧拿起相框細細看著。
那年九月明亮而躁動的陽光裏，和上千個穿著同樣淡藍色肥大校服的同學懶洋洋地做著體操動作。
剛開學，學校裏組織運動會。她選擇的是女子組800米長跑，那一天空曠的操場上人頭攢動，她和季桓穿著運動服站在校道邊。季桓擺弄著相機，叮囑獻寧：要勻速，不要跑太快。
她點頭。
發槍令一響，大家狂奔出去。獻寧跑完兩分三十八秒的成績，雖不是第一，但也是成績最好的一次。
她從賽場上下來，衝他喊：“喂，季桓，我在這兒。”
他舉著相機跑過來。
校運會後沒幾天，季桓拍的那些照片就洗出來了。有很多，獻寧站著的，跑著的，衝他招手的。
幾乎全是她。
珠紅色的門突然被推開，獻寧被驚得一怔，相框落在地上，上麵的玻璃落在地上，碎了。
相片反扣在地板上，白色的相麵上寫了一行小字。
“不要動。”季桓扣上門，低沉的聲音遙遠得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一幅幅畫麵從獻寧腦海裏抽走，她啞著嗓子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季桓的目光銳利，向她走來，也許是她心中有鬼，令獻寧下意識往後一退，她蹲下身想將照片撿起來，季桓先她一步。
獻寧直起身，低著頭：“這張照片是我，你留著不合適。”
季桓撿起碎玻璃放進紙簍裏，手裏一停，怒看了一眼獻寧，站起身道：“蘇獻寧，你明不明白，我……”
敲門聲乍然響起。季桓轉過身看著進來的高曉梁。
高曉梁完全沒有料到這種情況，蘇獻寧站在季桓的辦公桌邊，兩人腳邊布滿碎玻璃屑，氣氛似乎有些微妙。他不好又走出去，便走上前，硬著頭皮說：“季總，愛諾那邊材料訂不訂？”
“先訂一部分。”
高曉梁得到了這個答複，才說重點：“美華那邊的陸主管到了。”
“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門輕輕掩上，季桓的深邃眼神擱在獻寧身上，不移不動。
獻寧手指都冰涼，隻說：“你先忙。”走到小客廳，從茶幾上拿了那份調職書。
“什麼事？”季桓問。
獻寧停住步，沉默了一下，說：“……調職的事，我晚些時候再來。”
季桓應了一聲。
獻寧出了門。
中午吃飯，獻寧很沒有精神，她一個人走在公司外麵的走廊裏坐著，一個人叫住了她。
她也有些意外，對那人說：“噯，是你？”
陸修平笑了一笑：“你在蘇爾上班？”他知道卻又問的像不知道似的。
“嗯，倒沒有想到還能在公司遇見你。噯，你來這裏做什麼？”獻寧微笑著又問他：“你是美華的陸主管？”
陸修平點點頭：“不談工作，走……我請你吃飯。”
“應當是我請你吃飯，謝謝你上次幫了我媽。我媽是第一次來長遠，我倒沒有想到她帶小五散個步，還能迷路。”
獻寧與她這個鄰居每天出門大多數會遇見，彼此打個招呼一起下樓，然後獻寧站在站台等車來，陸修平開車沿公路向北而去。他們說不上熟，又不比不熟多上一點。至少安玉芝迷路的時候，陸修平幫了她母親很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