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肅然,毫不留情地灌入一間殘破的茅草屋,屋裏衣衫襤褸的男子顫抖著身子,孱弱無力的手緊緊環住懷裏一具冰冷的屍體,披散的頭發浸染上些許粘稠的液體,發出一陣陣血腥的惡臭。
男子的四周站著一群手持刀劍的黑衣人,為首的一男一女麵帶得意的神色,輕蔑地看著地上落魄不堪的男子,嘴角揚起嗜血的笑容。
“柯琛瑾,沒想到你會淪落到這般田地吧?”女子玉手環胸,明亮的眸子輕輕一眨,盈盈水波蕩漾開來,甚是迷人。
男子聽到這一聲譏笑,終於緩緩抬起頭,劍眉隱著怒氣,陰冷的目光掃過絕色的女子,又攀上一旁麵容剛毅的黑衣男子,原本俊美的臉龐卻蒼白得猶如死人一般,毫無血色。他冷然一笑,咬牙切齒地說:“我柯琛瑾何處對不住你們?”
“你狂傲自大,這天底下真心對你的,怕是隻有你懷裏那個傻子。”女子挑挑眉,嗤笑幾聲,依偎在黑衣男子胸前,又道,“我與喬池忍辱負重,等的就是今日。”
“你們……”一口怒氣直至喉口,柯琛瑾青筋暴跳,欲要提起內力,卻意識到自己早已被挑斷手筋腳筋,渾身無力,隻換來一股熱流從喉嚨奔湧而出。
他紅著眼睛,仿佛一隻垂死掙紮的困獸,死死盯著眼前的兩人,抱住懷中屍體的手卻越環越緊。
“東西已拿到,不能再留著他,後患無窮。”喬池的嘴角勾起,露出嗜血的笑容,揚起手中的映月刀,幹脆利落地砍向柯琛瑾的頭。
他看著鋒利的刀尖,釋然一笑,腦海中閃過短暫一生的種種片段……
他,柯琛瑾,雖出身尊貴,卻從小跟隨師父闖蕩江湖,練就一身本事。二八年華,便揚名天下,創建滄焰教,不出兩年,此教獨大江湖。可他素來狂傲,做事不留餘地,當日在江陵遇見所謂的江陵第一美女沈薏茹,一見傾心,便威逼利誘,迫使江陵首富沈家不得不答應這門婚事。
哪知成親當日,他掀開蓋頭,看到的卻是沈薏茹的傻子姐姐,沈薏葇。他雖有怒氣,卻因為哥哥與沈家相交甚密,沒為難沈家,把氣都撒在沈薏葇身上。娶妻三年,他對她不聞不問,任由侍妾下人欺辱她,讓她過著畜生都不如的生活,可她就是一個傻子,隻會逆來順受,完全不知反抗。
成婚一年後,他遇見了上官綠蝶,彼時她還是醉玲瓏的花魁,他為她一擲千金,寵她信她,將她帶回家中。兩年後的今日,她竟勾結自己的心腹手下,背叛滄焰教,廢了他的功力,聯合其他江湖教派,屠殺滄焰教眾。
而此時,樹倒猢猻散,以往稱兄道弟之眾,不見一人,倒是被他冷落三年的傻妻,將他背回這個破茅屋,沒日沒夜地照顧他,癡癡地對他笑。就在剛才,喬池一行人破門而入,欲要結果他性命之時,她竟毫不猶豫地擋在他麵前,生生替他挨了一刀,死在他的懷中。還真是傻呀!最該恨他的人就是她啊!
現下砍向自己的那把映月刀,還是他親手送給喬池的呢,然而,他到死,都不知道他們這是為何?看來自己突然和哥哥發生誤會,與好兄弟易凡軒不和,都是他們從中搞鬼,或許這不是簡簡單單的背叛,而是一個藏得更深的陰謀,定有幕後之人操手,他到底是大意了,才會中計。
隻是將死之人,無需再煩這些了吧?
葇兒,今生欠你的,來世若能再遇,我定將十倍奉還,等我……
“唔……”柯琛瑾動了動眉頭,張開沉重的眼皮,下意識地移動身子想要坐起來,可迎接他的是一陣仿佛身體被拆了的酸痛感。
“教主,你醒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傳入耳際,驚得他顧不得疼痛,立馬彈坐起來。
“瑾,你可嚇死人家了。”柯琛瑾還未緩過來,又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不覺渾身布滿雞皮疙瘩,疑惑地注視著跪坐在床邊的上官綠蝶,嘴角微微抽搐。
他不是已經死了麼?這又是怎麼回事?
“連神醫,勞煩您替教主把把脈。”喬池帶著一個銀發白須的老者進入房間,無視跪在床邊的眾人,滿臉焦急地作揖拱手。
連神醫撇撇嘴,瞪了柯琛瑾一眼,不滿地把藥箱砸在桌子上,不好氣地說:“死不了!”
“是是是,您說得對,還請您再看看……”
“囉嗦。”連神醫看都不看喬池一眼,吹胡子瞪眼睛地瞪著還處於蒙楞狀態的人,不滿地說,“手!”
柯琛瑾這才緩過神,一邊把手伸給連神醫,一邊環視四周,發現他正處於未出事之前自己的房間裏,眼前的陣勢十分熟悉,若他沒記錯,就是一年前他從哥哥那兒回來,路上遭人暗算,肩膀中了一箭,被救回來後的場景。
時間居然回到一年前,他這是重生了!
以前在古書上看過重生一說,原本以為是無稽之言,怎料這等好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為何會重生在一年前?上一世死之前,喬池提到東西已經拿到,究竟是什麼東西?太多的疑問充斥在大腦,他細細想來,也是從這次遇刺開始,他便懷疑哥哥想要除掉他,而哥哥不知怎麼的,也與他疏遠了許多,與上一世的種種聯想起來,不難想到他們在哥哥那邊也動了手腳。
思及此,他僵硬的身子動了動,嘴角拉開一抹冷然的笑意,抬眸掃一眼麵前的人,目光定在上官綠蝶的身上,淡淡地說:“蝶兒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柯琛瑾見她瞬間變白的臉色,心中暗笑:若不是留著你還有用,向來有仇必報的我早就將你碎屍萬段。
“留下神醫,你們也都下去。”他冷冽的目光一瞥,自帶寒冷的氣息,連喬池都不敢逗留,帶著一行人紛紛走出屋子。上官綠蝶見況,隻得邁著細碎蓮步,依依不舍地跟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