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涼黑，漫著冰冷的霧氣。如墨浸染了一般，漆黑的天空丁點兒星光都沒有。無所謂冬夏，山裏的空氣總是帶著涼意，所以偌大的房子裏也就更顯清冷。
空曠的客廳中間，葉熙委身在黑暗之中。如同毫無聲息的布娃娃，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陷進柔軟的海綿裏，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寧靜。
山中常大雨，今天亦不例外，雨珠力道極大地打在窗上的玻璃上，密亂的劈啪聲在這樣的黑夜裏讓人惶惶不安。
時間已過淩晨一點，她熬過了最困的那段時間，沒了折磨人的睡意，現在反倒有了精神。身上的黑色真絲睡衣單薄，在這樣的季節和這樣的雨夜裏，貼在身上冰涼，葉熙不禁打了個冷戰。
身子動了動，身後的發如黑瀑傾瀉而下，有些散落到了胸前。她抬手將滑下來的別到耳後，又重新把手握在一起放到了腿上，左手握右手的姿勢換作了相反。
深夜不睡，不是因為失眠，而是在等人。
突然窗子外有光亮閃過，屋內的一切被車燈的光照得通明，隨後又沒進黑暗裏。嬌弱的身子陡然一顫，葉熙如受了驚嚇一般，纖細的手指纏到一起，皺著的眉間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言說不明。
她起身，經過沙發邊櫃，上麵有台燈，可她沒有隨手打開，而是在黑暗裏邁著輕步，快速走到了玄關處。還不等她調整好因為慌張而變得有些過快的呼吸，開門聲便應聲傳來。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進門來，伴隨著雨後泥土的涼氣一起，毫不客氣地撲在了她的臉上。又是一個冷戰。
古清羽，她的丈夫，這個她深夜不睡，獨坐等待著的人，終於在午夜才回了這個兩人所謂的“家”。
他走過後的空氣裏漫著一股突兀的氣息，葉熙憑著女人與生俱來的直覺，那種往往準得可怕的直覺，聞到了悲哀的蛛絲馬跡。
“回來啦，怎麼這麼晚？”葉熙假裝平靜，出聲試探，臉色未變，指尖卻已發顫。
腳下不停，隻是身體作了些微角度的傾轉，古清羽眼神不屑地瞥過來，不答話卻先注意到了她身上的睡衣，隨即才站定。
就算在黑暗中，葉熙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懾人的寒氣，她不過隻是出言試探，卻並未挑明，不想他會了意，不說話便是要生氣了。
“你睡了？”
幾個字和著低沉渾厚的嗓音傳來，被萬籟寧寂的深夜襯得怕人，葉熙心中不由得一緊，比剛才更緊張了幾分，同時又慶幸他不是要發難，她咬咬唇柔聲回應，“沒有，我沒睡。”
“沒睡為什麼穿著睡衣？”
他隻是淡淡地問著，可每個字都重重地釘進了葉熙的腦袋裏，轟鳴。
兩人靜峙，葉熙低下了頭，他的眼神鋒利寒烈，讓她不敢去看，就連脫出口的解釋也漸漸消失在了如墨的夜色中，“因為…因為…”
名正言順的理由在他麵前，變成了她無力的狡辯。下班回來時淋了雨，總不能一直穿著濕衣服吧，所以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