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宏笑笑,道:“從前在長安的時候,也曾見過長公主。那時倒是小王眼拙了,竟未看出長公主是女子。以一介女子之身,隨燕王陛下在長安籌謀大業,說起來,長公主亦是不容小覷的女子。”
現在提起那時的事情,簡直恍如隔世。那個時候隱約還在淮南戰前。她隨著慕容衝秘密潛入長安。借著自苻宏處打探來的消息,在長安興風作浪,挑撥宗室內鬥,攛掇唐公苻洛謀反,設法在秦晉之戰中削弱秦國力量。秦國之衰微,亦是自那時開始。那個時候,苻宏還一心一意相信著慕容衝,處處為他們打算。
說到底,是他們一直在利用苻宏。當初那位太子還太單純,輕易便被慕容衝欺騙。她麼,雖然沒有騙人家,但畢竟在旁邊看著,也是坐視不理的。
如今提起這些,她都覺得無地自容,不想再說往事,便打斷苻宏道:“太子今日前來議和,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奉秦王之命而來?當初是本宮欠了太子殿下一些人情。不說這些,當日在紫寰宮之時,太子生母皇後娘娘亦照應本宮許多。如今若是太子有所懇求,力所能及範圍之內,本宮定會在陛下麵前盡力斡旋。若有本宮做不到的,淑妃在這裏,也可以幫襯一二,還請太子不必顧慮。”
“小王今日前來,是自己的主張。至於議和的條件,想必是談無可談了。吾父皇的意思,汝等犯作亂,除非退兵稱臣,否則絕不休戰。想必燕國皇帝陛下是不能接受這樣的條件了。”
“鳳皇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何必說這樣不切實際的話,如今長安城中屍骨遍地,你們還要堅持嗎?”慕容清急了,也不想跟他客氣,本宮太子陛下之類亂七八糟的稱呼統統收起。索性有什麼說什麼。
苻宏停了下,神色裏竟然有幾分黯然,他道:“我若是早清楚他是怎樣的人,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他那個人極為驕傲我是清楚的,要他俯首稱臣,恐怕已是不可能。但我父皇那邊,也不是外麵能勸誡的。”
慕容清向來不討厭苻宏,如今見他這樣,也有幾分不忍,便道:“你既然心知肚明,就不要太為難我了。如今再談,都是為了黎民百姓的疾苦,皇權霸業,不過過眼雲煙,執著無用。倒不如奉勸你們那位天王陛下,及早投誠為好。若是今日博陵候尚在人世,也許還有劃江而治的餘地。眼下,怕是不好說了。”
“以長公主的看法,如今小王要做什麼,才能保得住長安百姓平安呢?”
“近兩萬鮮卑族人死在長安城中,秦王罪無可恕。若要平息鳳皇的怒火,除非天王陛下親自出城,負荊請罪。”
這原本也是不可能了,但即便如此,慕容清也並不確定是否有效。以慕容衝現在的狠厲。就算苻堅解衣卸甲,孤身出城跪在他麵前負荊請罪,沒準他怒火難平,先殺苻堅再屠城都有可能。這般說了,也不過就是照顧苻宏的情緒而已。
苻宏聽了,低頭苦笑道:“若要父親出城向慕容請罪,比殺了他還要困難吧。我做不到的。”
慕容清歎口氣道,“太子心係百姓,有這心意就足夠了,若是做不到,也沒有別的辦法。就算太子不說,我也會盡力勸鳳皇少造殺孽的。”
眼前那麼多人命,她也不忍心。
正是說話的功夫,突然聽見門外侍從女官似乎是在攔阻著什麼人,但卻無論如何攔不住,腳步聲與低聲說話的聲音一路傳來。似是墨彤急切的說著什麼,而對方理都懶得理。苻宏頗有些驚訝的看著慕容清,以眼神詢問她是否需要回避,慕容清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苻宏繼續坐著,不必驚慌。
她輕易便猜到了,如今在阿房城這邊,連墨彤也攔不住的人,除了慕容衝,沒有第二個。
既然躲不過,索性讓他們見麵,再自己談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