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山傻嗬嗬的笑道:“你果然是城隍廟的狀師,我媳婦的事就拜托你了,咱們可是一個村子的鄉親啊。”
從清晨到正午,由正午入黃昏,直到夜色濃重時,趙大山才皺著眉頭醒過來。他依然躺在醉倒的地方,屋子裏點著一根蠟燭,旁邊坐著一個身材勻稱,身穿淺色長袍的人。趙大山迷迷糊糊的開口詢問,那人轉過身,竟是個帥氣瀟灑的白麵書生,那份古韻就像從武俠小說裏走出來的一樣。
趙大山詫異的問道:“你是誰?王家的那位叔叔哪裏去了?”
書生模樣的男人十分複古的玩弄著手中的紙扇,說道:“在下王招遠,正是王家的啞巴。”
趙大山驚訝的合不攏嘴,跌跌撞撞的站起來,說道:“王家的叔叔可不是你這個樣子,你怎麼好冒充他呢?神仙酒已經喝了,如果還有考驗盡管放馬過來。隻求你們別再逗我,還是抓緊時間救人的好。”
王招遠哈哈一笑,在趙大山麵前轉了一圈,變成佝僂醜陋的啞巴模樣。在趙大山訝異的注視下,啞巴又轉一圈,變成瀟灑倜儻的書生模樣,說道:“趙大山,你媳婦說的沒錯,我王招遠的確是城隍廟的狀師,你喝下神仙酒後證明了自己的真心,而並非消遣鬼神,我自當帶你前去。”
沒想到考驗竟然如此簡單的通過,趙大山喜極而泣,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王招遠合上扇子,輕輕敲打趙大山的肩膀,說道:“五裏村附近的城隍廟的確是假,裏麵壓根就沒有城隍爺保佑,咱們這就去見一見真正的城隍爺,隻是……”
趙大山心有一驚,問道:“隻是什麼?”
“你說你的媳婦原本已經認死,隻是因為發現懷有孩子才又舍不得死。”王招遠說道:“你還說,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不應該因為大人死了就跟著死掉,這不公平,對吧?”
趙大山認真的點頭,王招遠繼續說道:“可是你可曾知道,在孩子尚未出生之時,與母親是一體的,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尚未形成的生命與沒有定下的命運都依賴於自己母親的生命與命運,倘若出現你這樣的情況,隻能說你的媳婦陽壽不長,你尚未出生的孩子實在可憐,卻絕對談不上公平不公平。”
趙大山說道:“既然您都說了,沒有出生的孩子沒有生命也沒有命運,那麼他是順利出生還是胎死腹中,又算不算是他的命運呢?”
“分明是個糙漢子,卻是伶牙俐齒。”王招遠說道:“你的孩子是否能夠順利出生,這不是孩子的命運,而是你和你媳婦的命中有沒有得子的命,這與那個可憐的孩子沒有關係。我再問你,倘若城隍爺最後認定你尚未出生的孩子有十足的理由重返陽間,那麼懷他、孕他、生他的娘親,是否也應該一起活過來?”
“那當然是了,否則剛剛兩個月的孩子,不在母親的肚子裏,還能在哪裏?”
王招遠似笑非笑的說道:“你覺得合理嗎?”
趙大山一時語塞,頓了頓方才說道:“所以才想請您出手相助啊,您是狀師,應該知道怎麼和城隍爺說吧?”
王招遠心中有主意,雖然不會是趙大山理想中的結果,但真到了最後審判的時候,或許也能令他滿意。隻不過那是之後的事,眼下還是先把趙大山帶到城隍廟為先。夜色已深,二人離開小屋,沿著上山的路向城隍廟走去。趙大山覺得周圍的景色怪怪的,好像不是陽間的一切,卻又充斥著陽間的一切,好像沒有陰間的詭異,卻又充斥著陰間的詭異。王招遠了解趙大山的感受,輕聲說道:“咱們現在遊走於陰陽之間,跟緊我,不得做停留,必須立刻進入城隍廟的範圍。”
“否則會怎樣?”趙大山問道。
身穿淺色長袍的王招遠望著清澈淡雅的月色,說道:“否則你就要留在這陰不陰、陽不陽的地方,做人不人、鬼不鬼的遊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