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士懵了,薑黎不行了?什麼叫不行了?怎麼可能?怎麼會?今早的時候,她還跟他在玩笑,早膳還吃了不少,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清士驚駭地失神,搖搖晃晃地走進產室的,產室裏的血腥味,一下子激醒了清士,滿眼滿眼的都是血,薑黎的血,錦娘和禦醫正在為一團血糊糊的小人忙乎,屋內的其他人已經不忙活了,隻是伏倒在薑黎的榻前大哭,苗夫人呆坐在薑黎身邊,淚眼婆娑地看著沒有一分血氣的薑黎。
“不,不會的,她不會離開我的!不會的!”清士煞白了臉,慢慢走向床榻上的薑黎,每走一步,就看見一個個薑黎衝著他笑,卻又最終消失。清士從沒有想過,薑黎會離開他,雖然他們的姻緣,不是由自己決定開始,卻也在這些年後,走近彼此的心裏,牢牢地駐紮。清士以為,她會永遠是他可愛的小妻子,卻從未想過,她是不是會先一步離開他?
清士來到薑黎身邊,苗夫人起身,將位置讓給清士。清士低下身子,跪坐在薑黎身邊,握起她沒有一點生氣的手,攥在手裏。薑黎的發被汗水沁得濕透,麵色慘白慘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清士在薑黎耳邊輕聲喚,“黎兒,醒醒,醒一醒黎兒……”
榻上的薑黎忽然有了反應,努力撐開了眼睛,清士激動地攥緊了她的手,湊到她跟前。
薑黎辛苦地開口問道,“孩,孩子呢?”
清士轉頭看向錦娘和禦醫,正巧此時錦娘興奮地大叫,“活了,活過來了!”而後用錦被包裹著小人,遞到薑黎和清士跟前,輕輕地放在薑黎的臂彎裏,說道,“是位漂亮的小娘子。”
薑黎眉眼彎彎地看著女兒,用已經煞白的唇,輕吻女兒的臉頰,憐愛無比。
清士噙著淚,道,“你看她,粉雕玉琢般地可愛,就像你一樣。你一定要好起來,你要看她蹣跚學步,聽她叫你‘阿娘’,還要教她琴棋書畫。”
薑黎聽得,淚水從眼角滑落,不舍地搖了搖頭。
清士激動,“你怎舍得?你怎舍得離開她?又怎麼舍得我?”
薑黎轉過頭來,正視清士,吃力地道,“我,我以為,我是,白氏的女兒,我,可以像我,父兄一樣,無情無愛,可以,可以背棄家族,背棄家人,和你,一起開心地活下去。可是,可是我,我實在無法做到,我,做不到。這些日子來,我,假裝無憂無慮,假裝,忘了他們,可是負罪感卻一天,重過一天,我實在,無法躲過自己的,良心,我真的,熬不住了。”
清士的淚再也控製不住,一滴滴落下。
薑黎奮力抬手,抹去他的淚,輕聲道,“我,給孩子,起個小名兒,叫‘玖兒’,好不好?”薑黎說著,掰著清士的手掌,一筆一劃地寫下一個“玖”字,卻在玉字邊兒剛寫完時,手指滑落,閉上了眼睛。
“玖兒,長長久久,玖兒會長久地陪伴在我身邊,可,我更想要你的陪伴啊。”
苗夫人過來,抱走了孩子,將屋內其他人都帶了出去,獨留給清士和薑黎,最後一刻溫存相聚。
清士抱起薑黎沒有血溫的身子,緊緊擁在懷裏。往事一幕幕重現,心痛更是難以抑製。此刻的清士甚至在想,若沒有連根拔起白氏,那薑黎的負罪感是不是就會少些,求生的意誌是不是也會大些?隻是,世上沒有回頭路,也沒有後悔藥,他已永遠失去了薑黎,失去了他心愛的妻子。
…… ……
億清殿內,正在喝茶閑聊的沐熹與瑧華,等待著德府的好消息,卻這時,毫無預兆了,案上的白玉杯砰的一聲,裂了,茶水瞬間溢出來,滿桌都是。
沐熹瑧華都奇怪地看著玉杯的自裂,忽然一種不祥的預感竄上沐熹心頭。
殿門口,芳曉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還未開口,已是淚流滿麵,“白娘子難產,誕下小娘子後,就,歿了。”
沐熹的害怕被證實,刹時頭痛欲裂,扶著額,倒了下去。她的複仇,終究避免不了無辜的離開。薑黎無辜嗎?那澤之就是罪有應得?他們一家又是無辜還是……
沐熹理不清自己的思緒,隻知道,她的心好疼,她萬般不想傷害她的這位嫂子,卻薑黎還是沒有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