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兒最後的話還卡在喉嚨,身邊一道疾速的勁風掃了過去,敏兒還沒看清是誰,接著隻見沈之簡繞過辦公桌也衝了出去,獨留她瞠目結舌地杵在原地。
手術室外
站著四人,神色是同樣的沉重而又焦灼。
頭頂,手術中,紅燈閃爍,冷光肅然。
黎芸半靠在喬伊身上,雙手劇顫,掌心,十指都是血跡斑斑,臉上浸著萬分惶恐與無助,怔忪的眸光緊緊盯著手術室的門,發抖的嘴唇弱不可聞地虛喃著,“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喬伊雙腿麻木,虛浮無力,雙手勉強攙扶著黎芸,和她一樣,喬伊周身發冷,身子不停寒顫著,眸裏透著無度的恐慌與無措,臉上血色盡失,鼻間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
此刻,她衣服上,手上,甚至腳上,沾滿了從溫心身上留下來的血,這些血意味著什麼,她一清二楚。
從溫心倒在她懷裏的那一刻,如枯葉凋零,又像沒了一絲生氣的布偶,她聞不到她身上任何氣息,隻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這種味道直刺人心最堅硬的神經,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沒有什麼比接近死亡更令人恐懼了。
喬伊她們身後,站著蕭遠和葉天墨,一向冷靜自持的兩人,此時,深度凝重的臉上都透著顯而易見的慌亂。
葉天墨凝望著幾步之距的門縫,劇烈起伏的胸膛在送她進手術室時到現在還未有絲毫的平複,腳步如千斤重滯在原處,挪不開分毫距離,內心深處漫上來的懼怕,焦慮,比昨晚更甚。
時間逆退,漸漸地,耳邊傳來久遠,擾人驚夢的聲音,
“老板,來兩個,草莓和抹茶。”
“老板,我不吃草莓,你看都化了你就給他,錢我先替他付了。”
她清甜明媚的嗓音,那道令他猝不及防的笑容仿佛停息在那一刻,這三年獨獨成了他午夜驚醒時的殘留念想。
紅燈持續亮著,長廊靜寂無聲,隻餘絲絲虛弱的呢喃,低泣,漂浮在濕冷的空氣中,令人膽寒心悸。
此刻開始,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對在場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長久的煎熬。
半晌,長長的廊道上,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從另一盡頭由遠及近。
蕭遠聞聲,轉過頭來,待看清慕以深,他已衝到了手術室門口。
隨之跟來的沈之簡一把將他拽回,寒冽的聲調聚著前所未有的慌張不安,“如果你現在想害死她,就闖進去。”
砰,門被拉開又被重重關上。
慕以深握在門把的手僵了下,猛然收緊,青筋根根鼓起,眉目緊縮,黑暗的眸裏沉重,痛楚,焦灼,惶懼深凝在一起,滲出眼角蔓延至灰黯的臉頰。
蕭遠疾步走上來,架住慕以深的右肩,帶著僅有的一絲冷靜,勸道,“醫生已經進去動手術了,溫心一定會沒事的。”
慕以深突然鬆了門把,捏緊拳頭斂起一股狠厲的勁道破空砸在門上,骨骼作響,骨節裂出血口。
門被砸得發出巨烈的響動,當場的幾人一凜。
慕以深低垂著頭,眼神凝鬱,聲音壓抑著所有複雜的情緒緊繃道,“為什麼會這樣?”
他不過離開她一會兒,她進去時分明還好好的。
蕭遠收回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過在外麵跟圖圖玩了會,喬伊忽然從病房裏滿身是血的喊著救命跑了出來,他當即將圖圖交給了詹嫂照顧,自己跑進去見到溫心的那一霎,她血淋林的模樣,此時他仍心有餘悸。
身後,喬伊似乎有了反應,為什麼會這樣,她豁然清醒過來。
溫心會流產,跟她脫不了幹係。
喬伊鼻子倏地漫起無法言明的酸澀,剛想鬆開黎芸上前去解釋,黎芸突然早一步狠狠地甩開她的手。
許是站得太久,她往前踉蹌一步險些摔倒,極力穩住身子,隨即快步走到慕以深身後,深凹的眼眸充溢起猙獰的猩紅,體內血氣上湧,消瘦的麵骨變得扭曲,聲音猶如從千年冰窖裏散發出來的刺骨寒氣,足以凝固周圍的空氣,“為什麼?我女兒成這樣還不都是你造成的,你居然還有臉在這裏問為什麼?”
慕以深一僵,擂在門上的手頹然放下,他轉過來抬起頭,同時一道強韌的狠勁破空而來。
“啪”,清脆轟鳴的巴掌聲響起,當即震驚了另外三人。
黎芸不偏不歪地掌摑在慕以深左臉上,紮紮實實的一耳光,力道之狠,掌心火燙得當即失去了知覺,手臂顫得更加厲害了,眼中的怒意卻未消退半分。
慕以深硬生生地受下這一耳光,削肅的臉龐浮出淡淡的紅印,帶著幾絲刺目的血跡。
他平靜地望著眼前勃然變色的婦人,沉默。
她是她的母親,這一巴掌他受得心甘情願,也受得罪有應得,剛才他本就不該離開她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