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夕冉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奮力和窗簾做著鬥爭,靠窗的位置是陳夕冉的最愛,可不是我的。下午的時候溫熱的光會一直執著的追著你,一會就皮膚泛紅,眼睛看什麼顏色都不對。教室裏的窗簾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泛著黃色的水跡,拉過來的時候隔著光線能看到揚起來的灰塵四處招搖。我沒轉過頭看也知道陳夕冉看了我一眼,偷偷拿起桌子上我的杯子一口喝幹了我的水。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咧開嘴衝我傻樂了一下,牙齒又白又齊,剛剛打完籃球的身體像泛著水汽,我從抽屜裏拿出他的外套遞給他,又低下頭寫字不再看他。
他湊過來,滿身的汗水和熱量氤氳出一個小小的濕乎乎的氣場,男生好聞的肥皂味道就包裹在這個小小的氣場裏:“上堂課老師問我去哪裏了嗎?”我沒抬眼睛看他“嗯,我說你去校隊訓練了。”“老師怎麼說?”“她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哈,我就知道,去校隊訓練她才沒話說。”我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他正看著我專心的在和我說話,這樣看他的眼睛裏,隻能看見反映出來的自己的樣子。是你不在她才比較好上課吧。看著他亮晶晶的裏麵隻有我的影子的眼睛,我沒說出來,腹誹了一句,接過他手裏剛換下來的球服,疊好塞在我的抽屜裏。
又拿起杯子,示意他讓開,在飲水處接滿了涼水,想了想,倒掉了小半,用熱水填滿。回到座位上的時候重新放回桌子中間。他又像大熊盯著骨頭似的開始看我的杯子,我就低下頭寫字,假裝沒有發現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了我剛剛打來的溫開水。
大熊是陳夕冉家的鬆獅犬,個子很大幾乎到我的大腿,一點警惕心都沒有,這一點好像跟陳夕冉一樣的性格,典型的有奶就是娘的主。第一次遇見大熊的時候,陳夕冉正帶著他往明遠山走。我剛從明遠山公園出來,就被一個毛絨絨的大玩具撲到了,抬頭就看見大熊無辜的臉,滿臉的呆萌樣。牽著大熊的主顯然是習以為常了,也不急著道歉,也沒拽大熊從我身上下來,隻是遠遠的喊著“沒事阿,別怕啊,它不咬人的”,聽起來完全沒有誠意。大熊舔了我的臉,又快樂在我身上蹭來蹭去,輕易得到了我的好感。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這樣的男孩子,他們說不上有多麼好看的五官,也說不上有多麼優異的成績,甚至有的時候也沒什麼特長,可是總是一抬眼,一轉身引得大家紛紛注目,輕易的得到大家的好感,跟大熊一樣。
大家都喜歡的男孩子總是能得到更多的關照,不知為什麼,好像從莫名的認識大熊了之後之後,我就被動的進入了大家的關照中。好像也是從這時起,米洛進入了我的世界。米洛是坐在我後麵的女孩子,軟軟的頭發顏色很淺,發稍泛著金黃色,肩膀窄窄的,穿著校服的時候看起來像一小塊糯米糖。周三的課間操後例行開全校大會,老校長在離我們足夠遠的主席台上講話,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麥克,校長的聲音像被人按在了水裏。我在人群中躲在高個子男生身邊逃避太陽,就是這個時候,身後輕輕的推擠和讓行,米洛拽了拽我的衣袖。“江南,這周換座位的時候我想和陳夕冉坐在一起。”說話的聲音也像一塊糯米糖,我怔了怔,看著她,沒有說話。“陳夕冉也願意的,我跟他說過了。”她急急的補充,還不到正午的陽光不毒辣,她還是曬紅了臉。我抬胎頭,看見她顏色很淺的眼仁,她長著一雙狹長的眼睛,眼角微微下耷著,沒有表情的時候也看起來像微微笑著。我眨了眨眼“好啊”,我看見她眼睛裏忽然閃起異色的光,我也開心起來,笑著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