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道人是大羅宗長老,真元境強者,那周仲彥資質不凡,聽說去年已經突破到了凝元境,更何況背後還有大羅宗撐腰。光靠我自己的力量,是肯定無法與之抗衡的。能對付宗門的,隻有宗門。母親的一位師門長輩承諾,隻要我能在十八歲前進入渾元境,就能成為她的親傳弟子,擺脫與周氏的婚約。更重要的是,加入雪花宗後,我能一步步掌握為母親報仇的力量。”
許昊恍然大悟,喟歎道:“所以你才不惜生命進入青穹林海修行,才會冒險嚐試服用九死淬元丹?”
長孫湘點點頭,說道:“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夠了,無論成敗與否,我都要搏一次,不成功,毋寧死。”
許昊微微一震,長孫湘的情況和他何其相似!
“第一次,把一直壓抑的心事全說出來,就算是麵對死亡,也沒那麼緊張了。”長孫湘的視線轉向了天空,眼眸顯得愈發悠遠深邃,“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盛開的鮮花終會凋零,蔥鬱的林木終會枯萎,奔流的江河終會枯竭……”
“萬物枯榮,任何不朽,都有腐朽之時。”林珝遙望著長孫湘注視的天邊,“但是,枯竭的江河在若幹年後又會重新流淌著生機,枯萎的草地有一天會重新變成開滿鮮花的田野,甚至是成蔭的綠林。永遠不要放棄希望。”
“但是生命隻有一次,錯過了就無法回頭,如果能不留遺憾就好了。”長孫湘深吸一口氣,回過頭來,緊握的手翻了過來,慢慢對著林珝鬆開,掌心中是一塊青色的玉玨。
“也不知道能不能過九死淬元這一關,這是母親留給我的,你拿著做個念想吧。”
林珝愣了愣,瞥見長孫湘臉上隱隱泛起的紅暈,忽然明白了過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
第一次,感覺和這個美麗、堅毅的女子是如此地接近,就如同那塊玉玨,隻要一伸手,就能將她握在手心。
與長孫湘點點滴滴的往事逐一浮現在心頭,恍惚間,猛然醒悟原來與他生死與共、患難相隨的一直都是她,一時間,這青色的身影與心頭那個白色身影交織重疊在一起,難辨難分。
山風。
愈發凜冽。
急促的心跳卻漸漸平緩了下來。
“還不到訣別的時候。”林珝暗歎一聲,移開目光。
不是不動心,而是不能動心,因為他給不了她任何承諾。
目前林珝麵臨的處境比長孫湘還要凶險,無論是一年後的大敵蒼雲子,還是天蛇王的三年大限,每一個幾乎都是必死之局。
如果將長孫湘牽扯進來,以她的性格絕不會置身事外,但對手的實力太強大了,就算突破到渾元境也毫無作用,隻會連累她白白送死。
或許還有另外某個原因,但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做出了決定。
長孫湘略一錯愕,緩緩收回了手,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氣氛也變得尷尬起來。
良久,長孫湘開口了。
“我走了。”
感覺到語氣中的落寞,林珝心中隱隱作疼,想要委婉地安慰幾句,哪知一出口竟變成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句話落在耳中,長孫湘拾起麵紗的手顫了顫。
在覆上青紗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又恢複了以往的靜謐,波瀾不驚。
“保重。”長孫湘深深地看了林珝一眼,順著固定好的長索躍下山峰。
林珝正要想追上去解釋,哪知身體無法動彈半分,心頭不由怒吼:“天蛇王!”
剛才那句決絕的話,並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在天蛇王控製下說出來的。
“怎麼,心疼了?”天蛇王冷笑的聲音傳來,“那女人其實對你還沒死心,如果一定要追上去,接下來我不會再阻止你。但我要提醒一句話,與其將多餘的時間浪費在無聊的感情上,還不如集中所有心神修行,隻有活下去的人,才資格考慮未來。”
話音剛落,林珝就覺束縛身體的力量消失了,走到懸崖邊,卻沒有去追長孫湘,隻是目送那青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歎道:“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狅。這樣的人是不是很傻。”
“哼,她確實很傻。”不知為什麼,看到長孫湘黯然離去,天蛇王心中有種莫名的暢快,或許這才是她剛才控製林珝的真正緣故。
“傻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從現在開始,那些……都過去了。”林珝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了天空,那裏仿佛有一座浮空的島嶼,正在龜裂坍塌。
其時已惘然。
此情成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