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覺?”沈浩洋見師傅站在廠門的角落裏,被凍縮成了一團,忙問。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下班我就去了你宿舍,他們說你出去了,我就在公司門口等。”他第一次見周師傅笑了,但笑得很勉強。
“找我有事嗎?”
“明天,我就要離開公司了。”周師傅收斂了笑臉,皺著眉頭說。
“怎麼不想幹了?”沈浩洋很驚奇地問。
“公司的折板機買了,我年紀也大了,手腳不麻利,腦子比不上你們年輕人靈活。”周師傅歎了一口氣,神色淒涼地說。
看到現在的周師傅,有誰會想到當年衝鋒陷陣的周師傅,人在青年時不管你是叱吒風雲還是碌碌無為,老年都未免有幾分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傷和憂愁。
“明天什麼時候走?我送你。”沈浩洋望著師傅,良久才說。
“不必了,小沈,有一件事,我始終覺得對不起你,憋在心裏很難受,我今晚特意向你來道歉的。”周師傅滿臉內疚地說。
“不用說了,我們師徒一場,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應該感謝師傅對我的教誨才對。師傅,你回去睡吧,明天你走的時候,千萬跟我打個招呼,我送你。外麵涼,你快回房休息吧。”沈浩洋知道師傅想說什麼。但他不想讓師傅一大把年紀向自己賠過不是。
“要不是因為我一時犯胡塗,幹了一些對不起你的事,使你跟謝主任有了過節,他才總是給你穿小鞋。”周師傅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說,像一個知錯的小孩。
“那都已經過去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嘛,去睡覺吧。”
周師傅在沈浩洋的再三催促下,對蹣跚地回了宿舍,他腰已有些佝僂,滿頭的白發在燈光下像發光的銀絲,師傅終究老了。
沈浩洋跟師傅的談話讓他自然地想起了謝軍,他覺得自己有很多的地方對不起他,他曾幾次想向他開口道歉,但每次見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和不屑一顧的表情,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周情一進家門,見蘇峰、周媽、周爸神態肅靜地坐在客廳裏。她看情況不妙,徑直地走向臥室,被周媽嚴厲地叫住了。
“你這臭丫頭,還知道回來,”周媽劈頭蓋臉地罵道。
“我不回來到哪裏去?”周情對母親這種粗暴的問話十分惱火,也沒好臉色的回敬了一句。
“你說,你是不是跟姓沈的臭小子約會去了?”周媽大聲質問。
“阿姨,你別著急,周情或許有其它事。”蘇峰在一旁周情說話,想借此來討好她。
蘇峰一講話就讓周情感到刺耳、心煩。對他更為反感。她積聚了滿腔怒火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覺得這一切因為才他阻礙了她的愛情,他就像一個怎麼也摔不掉的包袱,也正因為這個包袱才遭到母親的狠毒的惡罵,攪得她家無安寧。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沒有他的存在,她還是母親的寶貝女兒。
“你來我家幹什麼,我不是跟你說好了嗎?”周情拉長臉對蘇峰說。
“是我要他來的。”周媽霍地站起來。
“那你就陪他吧。”周情直奔臥室,“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周情”蘇峰忙跑過去敲門:“周情,你聽我說。”
周情躺在床上,用書蓋往自己的臉,想讓自己靜一靜,思考一下到底錯在那裏,母親為何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你看你,媽白疼了,我也是為你好。”周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在客廳裏哭起來。
“女兒大了,她有她的心事,你就省省吧。”周爸勸道。他認為婚姻是女兒自己的事,應當尊重女兒的意見,做父母不要橫加幹涉,可是勸了周媽很多次,周媽那裏聽的進半句。周媽認定女兒如果跟了窮小子沈浩洋,就等於跳進火坑一樣,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看女兒往火坑裏跳。
“全家人都覺得我不對,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啊。”周媽哭得更傷心了,她故意對著周情有臥室大嚷。
“你對,你對,睡吧,很晚了。”周爸輕柔地說,充滿了關愛。
“伯母,伯父,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蘇峰討了個沒趣,主動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