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1 / 3)

貨車巔簸了好幾個小時,終於來到了S市。沈浩洋不禁想起了生活在這個城市的好友陳風和李飛,尤其是陳風,那是個在畢業典禮上哭得像個女孩子的男生……

這是一座穩重而繁榮的古城。來往的車輛,忙碌的人們,讓浩洋充滿了新的希望。他盲目尋找工廠多的街道,總算看到了一家電纜廠,廠門口有兩墩雄偉的石獅,廠內的環境也很幽美,而進進出出的車輛也不少。他的心情一陣激動:這廠的效益肯定很好,招人的可能性一定很大,這可是個好機會。

他焦急地坐待時機,終於趁門衛上廁所之際溜進了廠區。他欣喜地找到了辦公室,可就在準備踏進門檻的那一刻,卻因為莫名的膽怯和突然的恐懼而他止步了。剛出校門的自尊和虛榮,使他很害怕自己的突然來訪而被別人直截了斷的趕出或是恥笑;可是,命運的不幸和生活的殘酷使那可憐的自尊和虛榮不得不妥協。他俳徊良久,並不斷地告誡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如果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就連一點渺茫的希望都不會有。最終,還是現實的殘酷,讓他充滿了力量和信心,謹慎地邁進了那扇艱難的門檻。

“請坐吧,你有什麼事嗎?”一位慈眉善目的中老年男子和藹地問道。

“我……我……”浩洋緊張得成了口吃,突然不知說什麼是好。

“別緊張。有話慢慢,你是來幹什麼的?”那男子望著極不自然略帶有一點倉促的浩洋繼續追問。

男子的友善讓浩洋的緊張減緩了些許,他暗暗地作了個深呼吸,便也沉著、冷靜了許多。他很快地拿出了他的推薦表、畢業證和一大堆榮譽證書,並虔誠地遞了上來:“我是來找工作的。這是學校的推薦表和我的有關證件,麻煩您看一下。”

男子接過了浩洋的東西,一臉奇怪的表情。他漫不經心地翻了一下推薦表,便把所有的東西沿著桌沿一古腦推向給沈浩洋。

“中專生,采礦專業啊?可我們這裏是工廠不是礦山,再說我們廠底下沒有煤,我們不需要,你走吧!”男子開著玩笑、略帶一點諷刺說。

“但我自考了《工業企業管理》,還差四科就可以拿到大專文憑了,是否可以考慮一下?”沈浩洋不緊不慢地拿出自考成績合格單,進一步介紹著自己。被男子開了個小小玩笑的沈浩洋,竟然出奇地平靜、放鬆了下來。

“小夥子,那怕是正規院校的大學生我們都不一定會接收,何況你自考還差四科。你應該去礦山找,這樣專業對口嘛。”男子很有點不耐煩,起身準備離開自己的辦公桌。

沈浩洋自知沒趣,想進一步推銷自己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心就像被扔進了大海,無助而又迷茫,最後,隻聽到他輕輕地說了聲“不好意思,打撓了”便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刺痛的心灼傷著內心原始的自尊,他恨不恨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沒精打采地來到了橫穿該城中心的江畔。他坐在堤岸的綠地上,雙眼呆呆地望著滔滔東流地江水,任憑江風吹拂著零亂的頭發。“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此時,李煜的千古佳句正是他的心靈寫照。滔滔的江水,家中的老母,明天的歸宿,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愁腸百結。

凝思良久,他奮身跳到了江邊的沙灘上,堅強的心又從悲傷中走出來。用手指緩緩地寫下了“英雄莫問出處,男兒當自強”蒼勁有力的十一個大字。

多少年來,他和母親的生活一直被苦難浸泡著。記得小時候的冬天,為了不把僅有的一雙布鞋弄濕,多少次上學的路上,多少回放學的歸途,他總是默默地脫下鞋襪,小心地藏在書包裏,光著幼嫩的雙腳走在冰涼的泥水中和潔白的雪地裏。然而,從小的艱難歲月,苦中長大的他已經不知道苦了,他如同一隻在廣袤海洋上空的暴風中搏擊的海燕,從來沒有被困難嚇倒過,更從來沒有向命運屈服過,他以獨特的大山精神走過了一個又一個艱苦的日子,走到了充滿希望的今天。可今天的希望又在哪裏呢?

沈浩洋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再一次卷入了茫茫的人海之中,卷入了命運的掙紮之中。

他一次又一次盲目地走進了工廠或公司的大門,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推薦著自己,又一次又一次被無情地拒之門外。

城市漸漸拉下了夜的帷幕,此時已是萬家燈火通明之際,饑腸咕嚕的浩洋垂頭喪氣地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在一家快餐店飄出的誘人菜香的誘惑下,他忍不住走了進去,可一看價目表,最便宜的快餐都得要八塊一份。他摸了摸口袋裏那僅有的十塊錢,咽了咽口水,想吃飯的念頭便打消了:八塊的盒飯太貴了!不行!現在工作連個沒有眉目,這十塊錢,至少還要用它熬三、四天,吃饅頭吧。

在服務員熱情的招呼中,沈浩洋無奈地搖了搖頭,像小偷似的逃出了餐館。

路上的行人都在匆匆趕往回家的方向,沈浩洋卻在大街上茫然溜噠著,矛盾著:是去陳風或是李飛家借宿一晚,還是露宿街頭?去同學家,可自己如此寒酸、狼狽,連買點小禮品的錢都沒有,怎麼好意思去打撓人家,再說求人幫助,他覺得麻煩別人,心裏會很愧疚,所以他寧願自己多受一苦,也不願讓別人給他輕輕擔子;最後他思來想去還是想到江畔,他想夏天的江畔一定舒適涼爽。

夜風中的江畔彌漫著古城獨特的風韻,朦朧的燈光,浪漫的情侶,還有那溫馨的三口之家,無不寫盡了人間的美好情懷。

依舊是上午坐過的那片綠草地上,沈浩洋艱難地嚼著幹澀的饅頭,靜靜地望著微波粼粼的江水,孤獨和茫然彌漫著整個思維。幹燥的喉嚨使他多麼渴望那冰涼的礦泉水,於是,他走向堤岸口,輕輕潑開了水麵。原本隻想用江水漱漱口,卻禁不起那份舒暢和冰涼的誘惑,忍不住地暢飲起來。直到有一種酒足飯飽的滿足感後,他才撿來了幾張舊報紙鋪在綠地上。天空為帳,綠地為床,舊報紙為毯,仰臥遙望夜空閃爍的繁星,沈浩洋的心情竟也豁達、舒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