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豬油蒙了心(1 / 1)

"誒--不好意思!沒什麼地方磕到吧?"那人趕忙伸手去扶秋恬。

李秋恬站起來連衣服上粘上的土灰都來不及撣掉,一聲不吭的低著頭跑了。隻留得那人站在身後喊了幾句,不知何故。

一進門正巧碰見李媽和一個戴眼鏡的老師傅,看上去估摸著有五十多歲的模樣。他們此時正坐在堂屋裏,隔著桌子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當看到秋恬走進來,李媽便把她叫到跟前。

"葉師傅,這就是我們家女孩兒。她平時在家裏不要太乖了,他爹走得早,丟下兩個女孩兒給我帶,你是不曉得我這人都快累死的。還好她乖,家裏的事情都給幫我把手."李媽說到動情處,下意識的拍了兩下秋恬的背。許是對這個動作太不熟悉,抑或秋恬心想到別的地方去了,這兩下竟把秋恬拍得往前欠了一欠。幸好葉師傅沒注意到,李媽扯過秋恬的手攤開,放在自己手心裏,笑道:"您再看看這雙小手,長得不要太巧了。家裏的針線活兒她都做的特別好的!"這語氣好像恨不得這雙手是她自己的,看在眼裏膩在心裏似的,全然忘記了從前怎麼拿著藤條抽打這雙"巧手"的了。

葉師傅抬了抬駕在鼻梁上的西洋眼鏡,再用手捏了捏掐一掐秋恬的手,不住地點頭。

秋恬的心咯噔一下,可不是要找姨太太的?從前就聽人講過有些大戶人家娶姨太太是要看手看腳的,須得帶點福氣的才行。他們是極講究這個的。最好再有三分樣貌,這樣的他們才看得上眼,不會太過計較門第出生。

想到這裏秋恬的臉頓時紅到了耳後跟去,她才十六歲李媽就已經這般迫不及待的要趕她出去了麼?先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另一股委屈此時渾攪著新的委屈,一齊湧到胸腔,堵在喉嚨眼。秋恬低著頭,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淚從眼眶裏落下來,然後連成一串串的漱漱地往下流。

李媽是先看見她那個樣子的,趕忙偷偷的拉她的衣角,見不起作用,轉又尷尬的對著葉師傅陪笑著說這丫頭怕生之類的話打圓場。可是這種忽然爆發的情緒是最不容易製止的,而且越去幹擾勢必越不能好好收場。李媽壓抑心中的怒氣,笑著送走了葉師傅。

"你腦子壞掉了!平白的哭什麼?真夠晦氣的!"李媽氣地將秋恬一把推倒了地上,嘴裏不住罵起來。

秋恬被推倒了地上,也不站起來。索性抱著雙腿額頭磕在膝蓋上哇哇大哭起來。她要把她這些日子受的委屈統統發泄出來。

於是,就出現了一副熱鬧的畫麵,李媽隻打罵她的,秋恬管哭自己的。從門外經過的人都分外好奇,不住的往門內張望,可即便借著勸架的名義看熱鬧也不成,大門早被李媽鎖牢了。

晚飯時穆蕊回家了才把誤會解開。原來葉師傅並不是秋恬以為來做媒的,他正是他們小鎮上有名的做旗袍的老師傅。當時無論富貴貧賤,但凡家裏有幾個錢的愛美人士,都要葉師傅給她們量身定做時下最時髦的旗袍樣式。要說像這樣的老師傅哪裏會怕沒有人跪著求著來學手藝?可偏就這樣動蕩的時期,人心都惶惶然。而那個跟葉師傅學了好幾年的徒弟不久前也回鄉自立門戶去了。

葉家夫婦是有一兒子的,可是早幾年便已出國留洋去了,隔幾年才回來看一回二老。苦了葉家夫婦,一把年紀雖不缺錢,卻也舍不得丟了這門手藝,空打發打發寂寞的想法也是有的。所以前些日子放出風來說是要招收徒弟。這消息吹到了李媽的耳朵裏,她有意的留了個心眼,同時不免在心底盤算起來。

看著秋恬下半年也要中學畢業,先不要說她能不能考上,即便考上,家裏也實在承擔不起她的學費了。所以,李媽托著娘家有親戚相熟,好不容易把葉師傅請到家裏來坐坐吃吃茶,順帶著看看秋恬有沒有吃這口飯的福氣。可偏就讓秋恬這麼一鬧,卻不知還有沒有下文。

想到這裏,正在炒菜的李媽氣得拿著鍋鏟直哆嗦,走到屋門口大罵道:"偏養了你這麼個狐媚不要臉的東西!豬油蒙了心!人家娶姨太太會看上你?不撒泡尿照照鏡子!"接著又是一長串的罵聲,直把鍋裏的菜都燒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