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那望著他的眸子,平平靜靜卻又深邃不見底,看不清有什麼情緒,他卻覺得全身發冷,好似即將就會被挫骨揚灰一般,連手裏的劍也要握不住了。

弘景收回目光,又低著頭看著自己懷裏的女子,這個女子瓜子小臉,柔順著眉眼,乖乖巧巧,他抬起一隻手輕輕的撫上她的發絲。雖然他麵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可是這動作卻讓人覺得深情繾綣,百煉鋼也能化成繞指柔。

當年一玄對他說:這蛇精,傻呀,真傻呀。

當年一玄說:不入紅塵,不知紅塵苦,未曾擁有,哪知放下難。

一語成箋,這紅塵,真苦,這放下,真難。

一語成讖,這蛇精,真傻。

如果不是櫻桃薄唇邊的豔色,當真隻是讓人覺得這傻蛇精不過睡著了而已,他又輕柔為她擦去唇邊的殷紅,直到染紅了五指,再也擦不幹淨了,才輕輕柔柔,並不見情緒的問道:“你是誰?”

問的自然不是傻蛇精,而是站在他對麵的那人。

他雖然低著頭,並沒有看對方,也知道對方吃了一驚,顯然十分驚訝。

他將手輕輕的置於傻蛇精的胸口,默默的為她傳輸靈力,見她傷口慢慢愈合,也不等對方回答,繼續輕悠悠的問:“我與你可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對方此時方有回答,牙咬切齒,當真是滿腔仇恨:“殺父弑母之仇,不得不報!”

殺父弑母?

弘景疑惑的抬頭望向對方,還是張公子的模樣,氣息給人卻是不一樣了,而之前背負的隱隱約約,看不真切的冤魂,此時卻十分的清晰,其實也不能算是冤魂,隻是那些冤死的靈魂留下的怨念,糾糾纏纏,不散不滅,這些怨念皆是不足月的嬰兒模樣。

電光石閃之間,弘景明白了。

原來如此,他忍不住苦笑起來,當真是人作孽,不可活啊。

想來張公子的身體裏有兩個靈魂,一個是農婦的相公,孤魂野鬼,可以附身於沒有靈魂的軀體裏,跟隨著這個軀體的生命軌跡;一個便是此時跟他對峙的魂魄,這個魂魄,應該是不該存於世的,並不是因死而成的,沒有生,自然沒有死,所以不能附身於沒有靈魂的軀體,隻能附身在有靈魂的軀體裏,不過被他附身的人,想來非死即瘋。

現在正在跟他對峙的人恐怕跟當年的黑蛇精和蛟精脫不了關係。

他倒也沒有想錯,現在跟他對峙的,可以說是黑蛇精和蛟精的孩子。

這孩子本不應該存於世,但是陰差陽錯的降生了,可是一出世,母親便去了,父親一心思都想著為母親報仇,對他顧及的也不多,可好歹也有庇護,可是一百年過後,父親複仇失敗也去了,留下這孩子獨自苟於人世,不生不滅,不能輪回,隻能見著可以依附的活物,便附身上去,所以他不僅當過人,還當過許多動物,可是因為當年父母作孽,讓他們出生的孩兒也背負了許多冤魂的怨念,怨念作怪,以至於每一次的附身都不能長久,總是會因為各種意外去世。

如此,艱苦的過了數年。

當年他附身在張家少爺身上,不過是走路而已,也能出個意外,他以為這一次又要再尋新的寄主了,卻恰好在此時,農婦的相公代替張家少爺的魂魄,重新住進這具軀體裏麵,也得以讓他可以繼續附身,他有意隱匿,不願被對方發現,以至於農婦的相公到了如今,方知他的存在。

張公子與其說不喜歡道士,還不如說拜他對道士的憎恨,影響了張公子也不待見道士。

他當初第一次瞧見弘景的時候,便想為父母報仇,隻是被農婦相公的鬼力壓著,一時不敢貿然出手,後來卻得了貴人相助,今日恰好有了時機,他便動了手。雖然沒有殺掉罪魁禍首,但是殺了他懷裏的女子,想來也如剜了他的心吧。

即使殺不了他,即使自己即將會被打得魂飛魄散,可是讓他嚐了痛苦,也算為父親,母親報了仇,心裏也是甘願了,再說,這活著,當真是比死還要痛苦,如今也算解脫了。

他以為弘景會將他挫骨揚灰,魂飛湮滅。

弘景隻是又低下頭去,確認了懷裏的傻蛇精傷口已經愈合的七七八八,雖然胸口依然嫣然一片,不過想來命已是保住了,他見著傻蛇精的臉色已經慢慢恢複的血色,才又抬起頭來問著對方:“以你的能力,絕不可能壓製住這軀體裏另一個兩百多歲的厲鬼,想來,你定是有誰幫忙。這個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