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彤把胡冬雪父子倆送回來以後,她沒有過久地在胡冬雪家逗留,就匆匆回城去了。胡冬雪住院的這幾天裏,她忙裏忙外,加上休息不好,可把她給累壞了。這期間,胡冬雪要是沒有她陪在身邊,她真的不知道怎麼熬過這難捱的日子。現在,小林子還沒有出院,有林大娘在身邊護理,估計他的身體很快就能恢複過來。胡冬雪離開醫院的時候,沒有驚動林大娘,到了這個時候,恐怕林大娘已經知道她偷著跑回家裏了吧。胡冬雪暗暗地感激林大娘,她已經為自己墊付了那麼多的醫療費,她怎麼再忍心去勞煩人家。
想到這起車禍,胡冬雪真是後怕。當初要不是自己非得要進城找江焱的爸爸,小林子也不會無緣無故陪自己遭這份罪。自己倒黴也就算了,小林子要是出了意外,她就是有搬石頭砸天的本事,也不管用了。現在,自己把他害成這樣,真是沒臉去見林大娘。以前,林大娘一家一直照顧自己,可是,出了這檔子事兒,她心裏一定不會舒服。雖然人家嘴上不方便說出來,背地裏也會埋怨自己。胡冬雪很有自知之明,她想以後,自己再有什麼事兒,一定不能再去找小林子幫忙了,免得毀了兩家的和氣。
回到家裏以後,胡冬雪見爸爸天天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心裏非常的難受。可胡大海這個人,就跟不長記性的小孩兒一樣,每次喝酒被人打了一頓之後,隻能挺住一兩個月不喝酒,過了這兩個月,他就好了傷疤忘了疼,依然喝完酒後,半宿半夜地出門去走,也不知道他都去了哪裏,回來的時候,臉上總會掛上一身姹紫殷紅的彩妝,然後一頭栽倒在炕頭上,唉聲歎氣地蜷縮在炕頭上,一連幾日都悶不做聲起不來炕兒。
胡冬雪和冬梅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她們擔心爸爸說不定哪一天,還能在外麵惹出什麼塌天大禍來。學校馬上就要開學了,胡冬雪一想到上學,她心裏就特別的糾結。因為她心裏最擔心的人,就是冬梅了。自己要是就這麼走了,她怎麼忍心冬梅一個人無依無靠地待在家裏。她應該做出一個新的打算,來保護妹妹,保護這個千瘡百孔的家。
胡冬雪見爸爸天天這副模樣,就更不放心冬梅。晚上睡覺的時候,姐妹兩個躺在暖閣裏,胡冬雪小聲地說:“冬梅,我不想去城裏上學了!你看爸爸整天醉了不醒,醒了不醉,不是泡彩站,就是打麻將,你一個人在家我實在不放心啊!要是石頭媽媽不去城裏陪讀,她還能照顧照顧你。現在,家裏連個心疼你的人都沒有,我走了,你可怎麼辦呢?”暗夜裏,胡冬雪眼裏噙著淚水,心裏裝滿了擔憂。
“姐,你上學去吧,我在家裏沒事兒,你不用惦記我。我在家裏會洗衣服,我會做飯,我還會都幹地裏的農活,我什麼事情都能做。咱家的日子過成現在這樣,我可不像讓村裏的人在背後說三道四。我就在家裏守著,哪也不去。你學習那麼好,要是為了我耽誤了學習,我就成了罪人了。等你以後考上大學了,參加工作了,再把我接到城裏去,我就滿足了。”冬梅倔強地說。
“我不想考大學了!考上大學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在外麵打工!”胡冬梅失望地歎了一口氣說。
“姐,你可不能不念書啊!媽媽活著的時候,總說咱家這幾個孩子當中,就數你有出息,現在就靠你出人頭地了,你可不能半途而廢啊!我一個人在家能行,我要是不願意在家裏待著,我就去山下林大娘家,幫她們家幹活,林大娘還會給我發工錢呢!”說到底冬梅還是小,看到她那副天真的樣子,胡冬雪心裏非常的難過。她的鼻子酸酸的,一股洶湧的熱浪瞬間湧上心頭,胡冬雪真想大哭一場。
一提到林大娘,胡冬雪頓時深有感觸,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林大娘可是沒少幫她。這個恩情她永遠都忘不了啊。現在冬梅又提到了林大娘,她的眼淚又簌簌而落,一種不可名狀的親切感,頓時浮上了她的心頭。
“冬梅,你一個人在家,姐真是太不放心了。媽媽沒了,弟弟和妹妹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爸爸整天不務正業,你要是再有個一長二錯,可叫我怎麼辦啊!”看到家裏這樣的境況,胡冬雪的心,比刀剜還要難受。
“姐,你走吧,我沒事兒。放學以後,我就待在家裏哪也不去,誰能把我怎麼樣?你不用擔心我,我會自己照顧自己!”冬梅的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寧可自己不去學校讀書,她也不願意讓姐姐放棄學業。
“冬梅,姐姐真的不想去念書了!我都想好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賺錢。等有了錢,站在人前,倒是受人尊重。你看咱爸,要錢沒錢,要什麼沒有什麼,整天被人欺負。人活著,現實一點兒有什麼不好?念書確實也是好事兒,可是,我們家現在這種情況,也根本就念不起書,要想出息人,比登天還難,我也就不自欺欺人了,自己糊弄自己了。”胡冬雪閉著眼睛,沉浸在這片見不到陽光的黑暗裏,她說的這些話,也並非說給冬梅,無非是留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