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冬雪的記憶裏,這個人和自己家從來沒有任何來往,即使是媽媽活著的時候,她們之間也沒有任何走動過。媽媽隻是在村頭巷尾照麵的時候,偶爾和她打幾聲招呼,也就算是認識了。
媽媽活著的時候,是不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的。“瞎媽山東人,再好也操神”。這句話不是說山東人不好,而是山東人特別的倔強,認準一個理兒,十頭老牛也拉不回頭。另外還有一層含義是:在這個村子裏,誰要是跟二加六有什麼牽扯的話,保證被她坑得稀裏嘩啦。而且被賣了,都不知道去什麼地方要錢去。
這句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凡是和她接觸過的人,都深受其害,卻都打牙往肚子裏咽。這也難怪,人都犯賤,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讓大家都犯貪小便宜吃大虧的錯,被人牽著鼻子走,還得叫人家一聲恩重如山。
嗑瓜子嗑出來個臭蟲來,什麼人(仁兒)都有。二加六也並不是得誰坑誰,她為人處世的方法,也是看人下菜碟。她原來也是良家兒女,隻因誤入歧途,才把她變得非驢非馬,人鬼不如。
這個二加六年輕時長得特別的漂亮,人也讀過幾天書。不過,這個人特別愛慕虛榮,一個大姑娘,整天跟村裏一個混混攪在了一起。這個混混叫大球子兒,經常出入城裏的大街小巷裏,找一些個犄角旮旯變戲法賣假藥,騙取錢財。
那個年月,在外麵能掙來大錢的人,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品,哪怕他是個混蛋呢,都被村裏一些嫌貧愛富的人,劃為好人一列。也就是說,走路不哼哼,都是好人。
大球子人活得糙,錢來得快,手腕毒辣,一肚子花花腸子。他整天油嘴滑舌的胡編亂造,手裏的錢花得跟流水似的,盡顯男人的無限風光。村裏有很多小姑娘,跟綠頭蒼蠅一樣,都上趕子圍著他的屁股打轉轉,用鞭子攆都攆不散。開始的時候,二加六給他當徒弟。兩個人一來二去的就在一起同居了。沒過多久,她就在家裏生了個私生子。
一個二十五六的大姑娘家家,不好好找個男人嫁了,偏偏居然在家裏生孩子,都被村裏的人笑光大牙了,她也一點兒不知道臉紅。這件事在當時,曾經還轟動過好長一段時間。為了私了這件事兒,二加六的媽媽訛了大球子老婆一晌地的黃豆還不算,外加兩萬元錢,然後私生子歸二加六養活,跟她一個姓。大球子被老婆帶回家過日子。至於撫養費嗎,沒人追問,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這個女人也不是白給的。她的身上有兩種看家的本事,而且這兩種本事都不能小覷。一種是走東家躥西家,給一些青年男女保媒拉纖,另一種本事,就是閉著眼睛,裝聾作啞,蹲在城裏的街頭打板抽貼算卦。她選擇的這兩種吃飯的本事,都是不用拿本錢的買賣。隻要她巧嘴一張,財源一定滾滾前來。
後來,二加六經人介紹,她帶著這個私生子嫁給了一個蹲了十八年監獄的光棍。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個男人住在山下的一個村子裏,這個村子離西大江灣很近,壩裏壩外地住著,過著十年九澇的日子。
江灣的地好種不好收。年成好的時候,村裏的日子一年頂十年,能美出一屯子人的笑臉。年成不好的時候,田裏顆粒不收,村民們也隻能聽天由命,也能愁出一屯子哭臉。不過,這個村子裏的男人們都會打漁,家家都有鐵船,熟悉水性的人,還可以常年在江邊靠擺渡謀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裏的男人們除了去田裏種莊稼,還要到江裏打漁。每到農閑時節,他們就會劃著船,帶著漁網到江裏打漁,再把連夜網到的魚,賣給城裏的小販們,來維持僅夠解決溫飽的日子。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久住江邊的人都野性難改。山狼水賊的聚集的地方,難免會有人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男人年輕的時候,沒讀過幾天書,就在村裏遊手好閑,什麼鑽牆跟,溜房簷,偷雞摸狗的事情都沒少幹過。打魚摸蝦,坑害莊稼。他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搭伴往江邊跑,趁人不備,幹些順手牽羊的事情。他們來到江邊的船上後,不是偷走人家的魚簍,就是順走人家的漁網,竟做些雁過拔毛的事情,久而久之,便成了江邊的一大公害。
有一年春天,開江魚特別值錢,好幾十元錢一斤。別人到江中打漁掙錢,他在家裏糾結兩個半大小子,趁黑天摸到船上,想要偷船上漁網,結果被船上的老頭發現後,幾個人打在一起,結果把老頭扔到江裏活活給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