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這裏正遭遇魔獸潮的侵襲,而我,則久違地拿出魔劍克拉倫特,為了這裏的人類而戰。”
突然間,他又啞然失笑。
“是不是覺得很可笑,我的父親?我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叛逆者,居然會為了百姓的生計而戰什麼的……”
“啊……我現在也不知道當時是吃錯了什麼藥,不過,真的開心啊……因為能看到那一個個劫後餘生的笑臉,他們……都是人類啊!”
“那時的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人類了……”
莫德雷德有些落寞地微笑著。
“後來,又不知過了多久,我幾乎跑遍了整個星球,了解到這顆星球被一種名為‘荒獸’的超強魔獸給統治著。它們每一個都是曾遭上一紀元人類趕盡殺絕的生物種群裏唯一存活的個體。因而集聚著種群的全部希望和能力。甚至,星球的抑製力也成為了它們的堅強後盾。”
“這是一個星球與人理勢不兩立的世界,我總算明白了。”
他緩緩走向亞瑟。
“在人類的力量越來越弱的時候,我,被王國冊封為新的魔劍騎士,說來也是怪,深灰之墮之所以到最後才作為魔劍進行賜封,是因為它代表著‘不義的背叛與深沉的罪孽’,沒想到竟意外的和我合得來呢,哈哈……或許,如果你們沒有到來,我就將成為王國的棋子吧……畢竟,雖然我談不上喜歡人類,但,我更討厭孤獨啊。”
來到了亞瑟的麵前。
“所以啊……五十年了,我終於等到了你的到來,父親,這真的隻是巧合嗎?”
與亞瑟的距離不過十厘米,彼此間,連鼻息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還是說……命中注定,我們就要再戰一場呢!?”
(四)
【克拉倫特叛逆劍】
嘭——轟——
父子倆像是約好了似的,同時魔力放出,一青一赤這兩種鮮明的對比色卻在這時顯得格外的危險!
魔力放出——通過釋放儲存在他們武器與身體裏的魔力,使得自身得以如射出的子彈般行動,同時a級別與b+級別的筋力可以使他們無論揮舞什麼樣的劍都可以遊刃有餘。
魔力放出時形成的氣流風暴席卷開來,將周圍的建築廢渣掀飛,一時間風起雲湧,星河倒卷。
在這個瞬間,莫德雷德有如一隻雄獅咆哮般躍起。飛躍震動了大地,他的速度已然突破了音速。
這飛躍同樣引起了突破音障時產生的超音波爆炸,將開始下落的建築廢渣再度吹飛。
毫無疑問,麵板屬性上的細微差別已然不能代表什麼。此時的莫德雷德早已突破了從者的束縛,獲得了與這個異世界的天花板級別戰力——魔劍騎士相襯的實力。
“喝啊!!”
舊劍發出猛龍般的咆哮,手持聖劍迎向了莫德雷德。他沒有絲毫猶豫,不問戰鬥的理由,隻是戰鬥,隻是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揮舞著手中的劍,這樣便已足夠。
呯呯呯呯呯……
魔劍與聖劍的交鳴聲幾乎傳遍整個城區,黑暗深邃的夜空中竟接連不斷地綻放出火樹銀花。
如果把莫德雷德的衝鋒比作穿梭的槍彈,那麼舊劍的進攻就是高速運轉的絞肉機。金屬與金屬的激烈碰撞所引起的衝擊波,給周遭帶來難以想象的破壞。
“你的斬擊過於簡單了,莫德雷德!”
“哈!”
火花自雙方劍刃的撞擊中四濺而出,交戰的他們此時心中沒有悲憫也沒有仇恨,唯有想要戰勝對方存在的強烈渴望和能夠遇見彼此的狂喜。
轉眼間,他們已交鋒上萬次。
自這場戰鬥伊始,對與舊劍(父王)戰鬥的興奮就以笑容的形式在莫德雷德的臉上顯現多次。
戰鬥的兩人從城南打至城西,一路上劍氣的餘波摧毀了數以百計的房屋與街道。
他們又從城西打回城南,舊劍踩著房梁與房屋的牆壁閃轉騰挪,與莫德雷德一起,幾乎無視這星球的重力,一邊飛簷走壁,一邊劍戟交擊。
隻見夜幕的籠罩下,城南這一片竟然形成了赤青兩種色彩交織而成的油墨畫。
不知不覺間,他們就快從城南打到了城東。
“父親!如今你沒有了聖槍,手中的聖劍還足夠鋒利嗎!”莫德雷德爽朗地笑著,沉浸在這場苦等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父子局”。
“不用操心,隻是教訓你已足夠!”亞瑟無悲無喜,卻也對這場決戰無比的認真。
啊……成長了呢……這個小子……
興許是內心裏已然對莫德雷德五十年前拯救王國國民的行為有所嘉許,亞瑟終究開始認可了莫德雷德,認可他作為英靈被傳頌於世的資格。
他們的劍已交鋒十萬餘次,王都這無人居住的居民區早已千瘡百孔,但他們的武器和身體卻都安然無恙。相反——他們的雙劍抵在一起,構成了藝術上的平衡。
他們緊挨著,卻又對峙著。
四目相對,注視著彼此。
“嗬嗬~”莫德雷德前所未有地開心著,他突然提議道:“鎧甲什麼的,真是有悖於我們圓桌騎士作戰的風度啊!父王!!聽說你到訪過千禧年後的世界,那麼,不妨讓我們穿上那一時代的禮服,來為這場無比難得的戰鬥獻上終幕(finale)吧!”
說完,他率先撤去力道,退至百米開外。而這時,舊劍的劍氣劃過一道長達百米的劍痕,劍氣所過之處溝壑縱橫、寸草不生。
隻見莫德雷德褪去身上的異形鎧甲,換上了一身薔薇色的燕尾服,金黃的短馬尾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明月下,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輕輕掛在嘴角。
直道是: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哈哈哈~來啊,父王!”
這句話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孩子在撒嬌,求著爸爸陪他一起玩耍般……
舊劍亞瑟無奈地一笑,雖然隻是微微勾起嘴角的程度,但這細微的表情卻被莫德雷德給捕捉到了,一瞬間,莫德雷德心花怒放,麵頰生紅。
一陣閃光過後,舊劍終於換上了那身靈衣——一套純白西服。
“這樣,是不是就能滿足你那古怪的儀式感了?”亞瑟歎了口氣,問道。
“嗯嗯!”莫德雷德腦後的小辮子一翹一翹的,充分顯示出他內心的歡喜。
“小心了,我的父王!您的孩子現在可要向您展示他在異世界獲得的最強劍技!”
不知不覺中,莫德雷德對舊劍的稱呼已經從“亞瑟”轉變為“父親”,再從“父親”變換至更加憧憬的“父王”……
舊劍穩穩地把握著手中的聖劍,雖然沒能解除劍鞘的限製,但已經與灰騎士較量過一次的他,有充分的準備與信心,破解莫德雷德的“最強劍技”。
隻見莫德雷德手中的深灰之墮忽然間開始變得模糊、變得透明。
那是有形之物在漸變為無形之物的征兆!
是聖劍上附著風王結界這種“雕蟲小技”所不能比擬的、接近虛數空間的魔術變化式。
舊劍緊皺雙眉,注意力全神貫注。
“父王!接招吧!!”
身著薔薇色燕尾服的莫德雷德大步流星地跨步上前,每一步都跨越了十數米的距離,伴隨著莫德雷德的突進,一陣玫瑰的花香竟撲麵而來。
“背叛世間的一切準則——”
深灰之墮徹底看不真切,仿佛時刻處於一種實體與無形的夾縫裏,交替變幻。
“虛無邊際!!”
這把亦真亦幻的劍,和之前可以操控重力而不斷疊加質量的深灰之墮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舊劍從那劍光劃過的軌跡可以清醒地認知到——這把劍,質量為零!
並非空無一物的空間上的零,也不是輕如無物的質量上的零。
而是“存在於不該存在的地方”,“稱量著不能稱量的東西”的那種“零”。
倘若聖劍與這把劍相遇,恐怕被折斷的,隻能是自己手中的劍!
無論是因為禁製完全沒有解放,還是自己的實力不足。
都會導致聖劍完全無法與那“虛無邊際”相抗衡。
敏銳的直感警告著舊劍萬萬不可魯莽。
莫德雷德衝過來的速度正在減慢,說明這把劍,這種劍技是耗費極大的。
既然無法正麵接招,那舊劍隻能劍走偏鋒、另辟蹊徑。
他將聖劍背至身後,風王結界再度隱匿起聖劍的形製。
莫德雷德攻過來了!
以一往無前的氣勢,以不可相抵的魔劍。
那是如因果律般強大的武器,那是憑依著因果律武器般自信的進擊。
然而舊劍驀地閉上雙眼,將自己的戰鬥直感開放至最大頻率。
感知到了!
那清晰地進攻路線,那自信到完全不考慮後路的自殺式斬擊!
舊劍有如狩獵前一秒的獵豹一般弓著身子,而他那身潔白的西服,在濃密的夜色中襯著他宛如白色的死神。
霎時間,舊劍竄出,恰好進入莫德雷德斬擊的死角——他的臂彎內。
而這時,負於手後的聖劍已然緊緊抵住莫德雷德的腋下。
嘶——
華麗的燕尾服就此破損開來,鮮紅的長袖化作粉塵,飄散於夜空。
“這裏離你的靈核最近,而你沒有穿盔甲,隻要魔力放出順勢一斬,你就要回歸英靈座了。”舊劍淡然說道,就像是在陳述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哈……哈……哈哈,沒辦法!敗給父王了,我心服口服!”莫德雷德深深地喘著粗氣,但是身體上的疲敝卻絲毫不影響他精神上的亢奮。
舊劍也有些氣喘籲籲,畢竟對手是身體機能與自己相差無幾的英靈莫德雷德,成為魔劍騎士後的他在白刃戰時比從前更加強大。
“莫德雷德卿,你沒有敗,因為你還有一把劍沒有用。”亞瑟在這一刻,再度承認了莫德雷德的騎士身份。
“哈啊,雖說我沒動用克拉倫特,但是父王不也沒有解放聖劍的寶具嗎?公平原則,我們扯平啦!”莫德雷德咧著嘴笑了起來。
啊……說來,莫德雷德發起叛變時,不過才是九歲的年紀,隻是沒想到,在這邊過了五十年,心智上卻絲毫沒有成長嗎……
舊劍心裏默默地盤算著,吐槽著:“那你還打算阻止我嗎?”
誰知莫德雷德卻如孩子般天真地笑道:“嘿嘿!不!我要加入你們。不過,我可沒有承認你的禦主,但是我願意繼續為父王您獻上自己的生命!”
“嗬……跟我來玩‘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這一套嗎……真是……”舊劍無奈地搖著頭,雖沒有明說,但他已然背過身,向著不遠處的城東走去。既然能把背部留給莫德雷德,就意味著,他已經認同了莫德雷德。
亞瑟轉身的這一瞬間,莫德雷德的雙眼被眼淚模糊了視線。
生前所沒能得到的東西……
在死後。
在變成英靈後。
在被流放至異世界待了五十年後……的今天——
得到了!
他張了張嘴,想開口再說些什麼,也許就是生前他所沒親口說給父親聽的那句話——
“我……”
結果,莫德雷德卻忽然失了聲。
無論怎麼掙紮,身體都仿若不再是自己的,聲音怎麼也傳達不出來。
就在這時,魔劍克拉倫特解放了……
魔劍克拉倫特直接替換掉了手中的深灰之墮,畢竟這是莫德雷德作為英靈自身的寶具,而莫德雷德則在一瞬間被憑空長出的、漆黑不可名狀的、如肉瘤一般的東西給吞噬近半。
他拚命地掙紮著,用盡自身的意誌與力量,朝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傳達著他最後的忠言——
“——快走!……父……哈……那就讓我們開始蹂躪吧!”
莫德雷德徹底被那不可名狀的漆黑之物吞噬,卻又霎時間變回原樣,隻是他的聲音不再少年,而是重新回歸到低沉的聲線;而他的頭發也不再如父親那般金黃,變得灰白且幹枯衰敗;他的雙眼失去了瞳仁,隻留下一片虛無的眼白。
“此乃毀滅我父王之邪劍,對吾光輝父王的叛逆(clarent·blood·arth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