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一顆心已經提到嗓子眼,眼睛泛酸,胸口發脹。
那人果真出現在車廂門口,兩個押解他的解放軍戰士還算客氣,隻是在隔離兩步遠一左一右跟著。他下了火車,挺了挺脊背,把一身深綠軍衣往下拉了拉就跨開步子朝前走。
岫螢眼睜睜看著喊也喊不出來,隻是淚水決堤而下。
羅新覺攙住她,安慰道:“你放心吧,組織上對於投降或者俘虜的國民軍都有優待政策,沈赫隻要肯配合應該不會有事的。”
岫螢恍恍惚惚地點頭,早已淚眼婆娑,沈赫的背影看在眼裏都模糊一片,她幾乎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這一年的煙雨來的晚了一些,四五月份,細雨紛紛。北平的雨跟南方到底不一樣,僅僅濕潤了馬路,落不到人的眼睛裏去。整個城市都是灰蒙蒙的,但絲毫擋不住人們的熱情。
北平城裏,人們都奔走相告國名黨戰敗的消息。各行各業重整秩序,井然有序地恢複生產。人們從最初的不敢相信惶恐不安,到漸漸體會到戰爭真的結束之後歡欣鼓舞。一切氣象萬新,人人都獲得了新生。
北平的春雨是極短暫的,籠罩在華夏大地上空的戰火硝煙漸漸被藍天白雲替代。
在羅新覺的疏通下,岫螢終於有機會跟沈赫見一麵。一大早,岫螢就為著打扮這件事情忙活了大半天。
岫螢的長頭發早在跟隨部隊東奔西走之時剪掉,齊耳短發保留了好幾年,她拿著梳子端詳鏡中的自己,眉眼鬢間已見風霜,一眨眼這麼多年盡然悄沒聲地就過去了,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羅新覺來接她時,宋立新朝他努努嘴,往侄女房間一指道:“在裏邊呢,這麼久也不知做些什麼。”
新中國即將成立,宋立新作為老兵傷兵代表到時候要接受表彰,因此在岫螢到了北平之後不久就接到命令也來到北平。
羅新覺笑了笑,就見岫螢房門打開了。頭發拿火鉗子燙卷了,努力往後紮了一點,穿了一身桃色細白花底色的旗袍,外邊罩了一件蕾絲披肩。
她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把衣裳拉了一拉,尷尬地笑道:“人老了好像不適合穿這件衣服了。”
人瘦了很多,衣服倒顯得寬鬆了,更襯得人單薄了許多。不過大概是心情疏朗的緣故,氣色很好,眼角眉梢自然有股迷人風采。
羅新覺讚道:“哪裏老?這身衣裳穿著很是好看。”
岫螢更加不好意思,輕聲道:“少爺喜歡看我穿得漂亮點,這也是他當初送我的,這些年顛沛流離也隻剩這麼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