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穀，穀雨？”她的聲音啞了啞，難以置信地盯著在止寒劍下消散成碎片的魂魄，又忡怔地對上言夜絲毫不起波瀾的紅瞳，隻覺得那一霎那，自己就像窒息一般難以呼吸。
他……竟然親手殺了穀雨？
可是，穀雨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是以生魂的模樣？
相比起墨七的震驚，江遲整個人都如墜冰窟，渾身血脈幾乎都凝滯了——這，分明是他當初的那個噩夢啊！不……這定不是她，那個被止寒劍貫穿身體而消散開來的分明不是人類，若不親眼看到她的屍首，他是斷不會相信眼前所見的。
他強忍著內心的崩潰勒轉馬頭，雙手顫抖得厲害，但他此時什麼也顧不上了，直往林雨鎮客棧飛馳而去。
雲褚轉身時，隨手撤了結界，俊逸的臉上此刻滿是嘲弄的笑意，望著麵無表情的言夜和難以置信的墨七，甚至還拍了拍手：“精彩，好一場精彩的護主好戲……”說罷，他目光一轉，停留在虞非身上，話裏是明顯的譏諷，“虞非，你護的主……究竟是誰？”
還能是誰？
對於雲褚的諷刺，虞非無動於衷，壓根就沒有直視雲褚的目光，隻是靜靜地望著被籠罩在防禦結界中的墨七。
因為言夜，她的身邊已經走了太多不該走的人了，就連他一個外人都為她覺得不值，可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至今也不肯放棄言夜？是因為十年的交情，還是因為埋藏在心底的感情？
好一個人中龍鳳嗬……在他看來，這樣的稱號，分明就是束縛墨七的枷鎖罷了。
自己的屬下不僅不懺悔，還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雲褚勃然大怒，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宣判：“你隻怕是忘了你的族訓。虞非，從此時起，你便回你的禁地守護琉璃玉去，沒有我的命令，便再也不要出來了。”
因為十年謀劃的計劃將要接近尾聲，所以今後有沒有他也無所謂了麼？還是說，對於他的倒戈，雲褚沒有殺他，便已經是對他最大限度的寬容了？
“琉璃玉麼……”虞非終於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主人，俊秀的少年臉上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笑意，“三太子，禁地再無琉璃玉，我還要去守護什麼？”
雲褚聞言一愣，再望向墨七的時候終於明白了——原來她的身上有能解除忘心蠱和巫之瞳詛咒的琉璃玉，難怪她遲遲不肯出手殺了言夜！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心知讓已經得到琉璃玉的墨七此刻殺了言夜已經是不可能了，但法陣即將發揮作用，若不能趕在之前將血印祭上，他這一切的努力便都是白費了，但若是摘除血印，便會失去了對言夜的控製，對他而言，言夜是比墨七還要危險的存在。
本想著讓他死在最愛之人的劍下，如今看來，隻能讓他自盡了。
“你可以死了，言夜。”雲褚手指按壓著額心血印，對言夜釋放出了他難以抵抗的力量，說出的話就像魔咒一般印在他的心頭，讓他毫無思考能力地抬起了手，將止寒劍橫向了自己的脖子。
墨七原本還沉浸在穀雨犧牲的悲慟中，此刻看到言夜就要抹脖子，登時撲了過去：“不要！”
她纖瘦的身子卻狠狠地撞在了虞非的防禦結界上，被震得連連倒退了好幾步，堪堪以青凜劍撐地才穩住了身形，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默默加強了結界之力的黑袍人。
“虞非，你做什麼？放我出去！”
少年默不作聲。
她又驚又急，一邊持劍砍著虞非的結界，一邊緊盯著言夜的行動，隻恨自己剛剛不能一擊殺了雲褚，才導致了言夜陷入現在的境地。
眼看著止寒劍就要在言夜的脖子上留下痕跡，但言夜心內似乎在和雲褚的血印之力對抗著，手遲遲沒有劃下去，臉上也露出了疼痛難忍的表情，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將他的長發貼在了臉上。
墨七一看還有回旋的餘地，忙喊著虞非的名字希望他能放她出去，同時青凜劍也片刻未歇地試圖破壞結界。
雲褚還有一些時間，沒有強逼言夜，倒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麵前的三人，突然間開口道：“墨七，你看看虞非，他哪裏還有力氣回答你？”
墨七一怔，將盯住言夜的眼移開，卻見虞非同樣是滿頭大汗，唇角甚至已經隱約溢出了鮮血，想來是她在裏麵試圖打破結界的做法導致虞非遭受了強烈的反噬。
“虞非……”她喃喃，“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不惜忍受反噬的痛楚，也要攔住她上前救言夜？
虞非隔著結界看著她，突然彎眉一笑，就像是兩人剛剛相識時候天真無邪的模樣，說的卻是讓墨七難以接受的話：“阿七，我們不要救他了……好不好？”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別逼我……”她一時看著虞非，一時看著言夜，內心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再有一點刺激，隻怕是會立刻瘋掉。
“你身邊的人，一個個因他而死……阿七，你究竟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救他？”虞非看著墨七這個模樣，心疼得很，一遍遍地重複著，“我們不救他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