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七一怔,還不待虞非的臉靠近,就猛然推開了他。因為是下意識的防禦,她那一推甚至還帶上了內力,讓毫無準備的虞非從床邊一個踉蹌退到了窗前。他應該慶幸焦柳劍不在床邊,否則,那就不是倒退幾步那麼簡單了。
他一手撐在窗台上,一手撫在胸前,忡怔地望著一臉平靜的墨七,隻覺得自己剛剛那瞬間是瘋了,也不再同她對視,毫不猶豫地轉身出了屋子。
墨七眼睜睜看著他離開,沒有開口的想法。她知道他的接近是另有圖謀,也猜到他對言夜有所不利,但她以為自己能夠掌控全局,也以為言夜有足夠的能力壓製住忘心蠱。到現在看來,她果然是太自負了。
她疲憊地闔了闔眸,掀開了被褥——說來也怪,這個被廢棄的屋子裏一應俱全,所有居家該有的它都有,並且都是整整齊齊,就好像屋子的主人隻是出一趟遠門,很快就會回來一樣。
腳好像很久都沒有下過地了,穿上鞋走在地麵上的感覺竟然有些陌生。她逡巡四周,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桌上堆著穀雨的包袱,但穀雨並不在屋子裏——是啊,那個丫頭去哪裏了?
包袱微微敞開著,就像是情急之下沒來得及好好束上。她心裏有些疑惑,便走了過去。裏麵放著的都是穀雨的隨身用品,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但她心裏總有些奇怪的感覺,目光繼續搜尋,卻一無所獲。
她坐回床邊的時候,虞非忽然出現在門口。
“穀雨得了急症,江遲帶她先回鎮上了。”說話的時候,他看著別處。
不知為何,她對他竟沒有半點怨懟。興許因為本來就沒有相信過他,所以發生這樣的事,她也沒有覺得自己是受騙者。相反,一直到現在,她還認為這個天賦之才的少年早晚有一日會歸順於她——這,大約就是二十四闕的樓主知人、善用的本能。
“焦柳呢?”她問。
“你的劍已經在大火中燒毀了。”他扭過頭,略有些不自在,卻還是在逼自己直視著她的眼睛,就像是以此來讓自己相信,自己對她並沒有其它不該有的感情。
聞言,墨七不由自主皺了皺眉——燒毀了?
要知道,焦柳劍是公孫元牧親手所製,用的是天山上才有的、吸納了天靈之力的虛柳木,從五靈真火中淬煉出來,又融合了許多靈符,用來克製青凜劍法所造成的反噬。可以說,整個七曜大陸上,除了貨真價實的神劍青凜,就隻有這柄焦柳劍能駕馭青凜劍法了。
誠然,它隻能釋放出青凜劍法七成的實力,但饒是這七層,就已經能讓墨七在七曜大陸無人能敵了。
可是,現在卻告訴她,她的佩劍在大火中燒毀了?也就是說,她現在沒了焦柳劍,便不能使用青凜劍法了?
“情況緊急,我顧不了那麼多。”少年垂了垂眸,坦然道。
“那麼,言夜呢?”她又提起了最初的話題。
“務必要攔住墨七,不能讓她趕來阻止。”雲褚的話回響在虞非的腦中。他移開了目光,信口道:“我探知不到他的行蹤,大約也已經葬身火海了吧。”
墨七沉默下去,心裏開始權衡他話裏的真假。良久,她低頭,執起了白玉簪:“我去榆蔭鎮看看。”
虞非沒有言語。那榆蔭鎮廢墟早已是幾年前的了,去看也看不到什麼。就算言夜當真命喪火場,那也不過是在幻境中隕命的一個魂魄而已,連屍首都不會出現在現世。讓她去看看,正好也可以多耽誤一些時間。
一手拿著白玉簪,一手往枕頭底下摸去。墨七有將梳子放在枕頭底下的習慣,這會兒也沒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客棧,摸索了一陣,指尖忽然觸到了什麼東西,正要拿出來,卻感覺有些不對勁,刷地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怎麼了?”虞非敏銳地察覺到了墨七的動作。
“沒怎麼。”墨七起身,往穀雨的包袱走去,淡然自若地從裏麵取出一把木梳,手自顧自地往脖子後麵一撩,將綢緞一般的長發盡數撩至背後。虞非原本還想說什麼,看見她這個動作,臉一紅,轉身便出了門。
這時候。墨七飛快掃了眼門口,快步走到床前,從枕頭底下取出了一把折扇。
正是江遲留下的那一把。他本來是要將折扇留在包袱中,轉念一想,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索性便藏在了墨七的枕頭底下。
輕輕打開折扇,上麵淡淡的粉色字跡有些暈開,但還是不影響閱讀。
“宗主已去祭塔,望搭救。”
看不出是誰的字跡,但看口吻與這折扇,墨七明白這是江遲留下的。她迅速抹掉了折扇上麵的字跡,隻留下一片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粉色,將那折扇塞進了袖中。又拿白玉簪綰了長發,將穀雨的包袱隨意收拾了,收在了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