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濁的空氣被吸進肺裏,帶著難聞的黴味兒,就像是鑽進了一個放著裝滿了發酵百年時間黃豆的洞窟。這讓猛吸了一大口的牧歌覺得有些上頭,眼前本就是漆黑一片,腳下不穩,伸手便按在了石壁上。
石壁上滲著水珠,一滴一滴的,冰涼。也正是這些水珠滋養著牆壁上的青苔,使其繁衍迅速,占領了一片又一片的領土。
青苔很滑,牧歌沒能扣住石縫,於是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發出痛叫。
“鬼吼什麼!”
牧歌的身前傳來低沉的怒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腳下滑了!”牧歌不好意思的說。
“他娘的,誰提議帶著個沒下過鬥的新手來的?”那聲音又問,有些氣急敗壞。
牧歌隱約記得,這是那個叫做阿角的人的聲音。
哢噠。
打火機被按動的聲音在漆黑的甬道裏極為清脆,傳出很遠。一縷火苗在黑暗中搖曳著,像是一條火紅的舌頭,貪婪著舔著空氣中的濕氣。
這微小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甚至帶給牧歌可笑的點點暖意。盡管他知道,這隻是光明帶給人類的心靈安慰,也知道拿著打火機那長得像是猴子一樣的猥瑣家夥讓他很不舒服,但他仍然忍不住往前湊了湊。
“黃猴子,你他媽能不能把那該死的火熄了?”前麵有人不耐煩的回頭說道。
牧歌聽得出,那是大表哥的聲音!
抓著打火機的黃猴子猥瑣的笑了笑,眯著眼,微微低頭點燃了嘴裏咬著的香煙,深吸一口,讓那害人的煙霧在肺裏暢遊一圈,這才仰起頭,緩緩地吐出來,當所有的動作都做完之後,他才緩緩說道:“你管的著嘛?”
牧歌看不清大表哥的表情,卻看得見他身邊黃猴子那滿是焦黃煙漬的兩顆大板牙,自然也看得見他臉上那不屑的表情。
“王八蛋!上次要不是你……”聲音忽然停止,隻剩下大表哥氣呼呼的聲音,卻不再開口。
於是黃猴子便像是鬥勝了的公雞一樣,挺起了腰板。隻是那單薄而佝僂的身軀,再怎麼挺直,也隻是顯得滑稽可笑。
牧歌心中終於有些後悔了,他不該為了那所謂的分紅而跟著這些人來的。
但,
三萬塊啊!大表哥答應的可是整整三萬塊!
有了這三萬塊,就可以讓老頭子在病房裏多捱上一段時間。
不必整天流連在火車站,瞄著來來往往的乘客,心裏揣摩著到底哪一位臉上光鮮背地裏卻是一屁股爛債還不起。哪一個看著雖然窮破但實際上家財萬貫,手裏還有的是閑錢。
大表哥應該不會害我吧?這是牧歌給自己的唯一的安慰了。
漆黑的甬道裏再沒有了聲音。
一行人往前行著,寂靜無聲,腳下踩著厚厚的苔蘚,軟膩濕滑,讓牧歌毛骨悚然,他覺得,自己走在一隻龐然巨獸的口中,腳下踩的,就是那巨獸的舌頭。
說不定,上麵就是白森森的牙齒,一旦閉合,所有人都會被嚼成肉泥。
想著,牧歌忍不住抬頭看去。
但他什麼都看不到,太黑了。
打火機已經熄滅,黃猴子很是珍惜他那個限量版的zippo,是決計不肯用它來充當照明工具的。隻是他們都帶著夜視儀,包裏還有手電筒,隻有牧歌這個菜鳥新人,什麼都沒有準備,他的背包裏,隻有防毒麵具和食物飲水,還有大表哥送的,那一包沒開封的芙蓉王。
這是一座墓,一座很大的墓。
而他們,是盜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