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得令,其中一人抓起葫蘆瓢,舀上滿滿一瓢沸水,沿著秦毅的臂膀細細澆去,皮肉嗤嗤作響,白氣騰起,看去已是一片焦紅,饒是秦毅也忍不住叫喊出聲。手持鐵刷子的男人森森一笑,鐵刷一落,尖利的鐵刺朝燙處直刷了下去。
一刷,就勾下了不少皮肉,因為被熱水澆過的原因,皮肉不費太大力氣就被帶下來了。秦毅的手臂一瞬間就血肉模糊了,被刷下的皮肉,有些還掛在上麵。
秦毅再強,這一生中也沒有受過這等折磨。征戰沙場,從來都是一刀一命,哪像這般磨人心智。他忍著,脖頸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從斑白的兩鬢掛下。嘴唇緊緊閉著,艱難得封住就要破口而出的痛苦呻吟。
壯漢和行刑者配合得是相當默契,一定是百八十次的實踐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這邊鐵刷剛掛下皮肉,壯漢就舀上沸水澆去,白氣升騰,衝開了還殘留在上頭的血肉。那男人利落地將鐵刷在沸水中涮去血汙,在起先的位置上又是一刷。這次的力道相當重,撕扯下大片的皮肉,已經能隱隱看見白骨。
秦毅極力隱忍著,痛呼聲斷斷續續,卻還是沒有求饒,像是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可是秦月怎麼可能真的聽話,視若無睹呢?
“住手!我答應你!”秦月果然朝楚臨天大吼,“放開我爹!”
秦毅此時已經沒有力氣勸說女兒,整個人宛如從水中撈出一般,臉色慘白慘白的,大口大口地喘氣。平時健壯的手臂,現在已去了半數的皮肉,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聽到秦月的吼聲,楚臨天露出一副讓人厭惡的偽善麵孔,笑眯眯地對秦月說:“秦小姐早答應不就好了,現在倒傷了我和將軍多年同僚的情分了。”
又親自為秦毅解了套在脖子上的繩索,“來人,送秦將軍去醫館,派人好生伺候著。”
“楚臨天,放開我!”秦月眼看著父親沒有任何反抗得被獄卒抬走,那模樣不知多狼狽,自己還被束縛著,著急得大喊。
“秦小姐莫急,隻要抓住了陸家的餘孽,秦將軍自然平安無事。”
待獄卒走遠,楚臨天才將秦月身上的繩索解開。
“卑鄙!楚相的手段我算是領教了。若有機會,我定會親手為父報今日“梳洗”之仇。”
“秦小姐怎麼說都行,三日為限。若是未見陸少陵,秦將軍到時如何,可就說不準了。秦小姐請!”楚臨天對於秦月的謾罵,倒是一點不在意,隻言明後果。
從刑堂走出來,日頭正懸在正空。秦月已多日粒米未進,腳步虛浮,明晃晃的日光照在眼前,竟險些栽倒。她扶住街邊的一棵老槐樹,倚靠著閉了閉眼,眼角似有水光一閃而過。良久,她定住神,才又邁出步子。
《禮緯·含文嘉》雲: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矣。父為子綱,即孝為先。
五常:仁義禮智信。
身為將軍之女的秦月,自小就從父親言傳身教,從軍中經曆中學到這些。卻沒想到,會有一日,孝義竟是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