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一直相信緣份,他覺得自己跟小耳是有緣沒份,跟七嫂是有緣有份,而現在生命中突然冒出小黛和小玫,緣份這事兒顯得錯綜複雜起來。
老七跟七嫂的深厚感情,我是最了解的,因為在他的狐朋狗友裏,我是去他家蹭飯吃最多的那個。
老七跟小耳分手的那年大學畢業,留在G城,分配到一家財經雜誌社作編輯。那時尚未房改,住雜誌社提供的集體宿舍,跟雜誌社的美編同居,一房一廚一衛一陽台。床是老七跟美編一起去二手家具商場用一百塊錢淘回來的雙層鐵床,為了能感受到就業者與在校生不一樣的體會,老七跟美編用鋼鋸條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硬生生的把鐵架床攔腰鋸斷,改造成兩張獨立的床,一字擺著,然後在中間掛了塊美編自己做的藍底白花的蠟染布。
宿舍是在城中村裏的“握手樓”,潮濕、黑暗而擠迫,有時半夜醒來,幾乎要窒息,老七常常要走到窗口像擱淺的大頭皖魚般大口大口地呼吸。
跟老七同居的美編是潮汕人,七嫂的老鄉。一個周日的下午,美編出去參加老鄉聚會了,老七在宿舍趕完一份專題報道的稿子,準備下樓去附近的湖邊散散步。
在樓梯的拐角處,老七碰到老鄉聚會回來的美編,後麵跟著一個年輕的美眉,身材不高但勻稱,皮膚很白,滿臉燦爛的笑容,在“握手樓”昏暗的樓梯間讓老七眼前一亮。
美編說這是他老鄉,老七跟她點頭致意,她也朝老七笑笑,然後他們繼續上樓,老七一邊繼續下樓,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回頭再看了看,發現她也在回眸淺笑。
之後老七成了他們的名譽老鄉,經常參加他們的聚餐和活動,或者一起在老七的宿舍炒菜做飯。老七幹勁十足,親自買菜洗菜下櫥,那時剛畢業,月薪還不到一千塊,老七他們經常吃很便宜的白瓜,後來七嫂說看見白瓜就想吐。
再後來老七約七嫂,還有另外一些朋友一起去大風車酒吧蹦迪,然後連夜去爬白雲山看日出。山上蚊子多,七嫂是O型血,皮膚又白嫩,特惹蚊子,老七就坐在她旁邊,不停地揮舞著衣袖,幫她趕蚊子,一直到蛋黃樣的太陽爬上來,然後老七他們就下山,下到一半時老七就跟七嫂手拉手了。
後來老七跟七嫂租了個一房一廳的小房子,是加蓋在城中村一座農民屋頂樓的鐵皮棚,冬冷夏熱,沒有廚房,老七跟七嫂就在天台的一張凳子上擺個單頭煤氣爐做飯,晴天隻是曬點,雨天就很麻煩,往往是七嫂炒菜老七打傘。
日子雖然過得很辛苦,但是絲毫沒有妨礙老七跟七嫂苦中作樂,天冷的時候,他倆幾乎整天就縮在被窩裏,把房東家的破木床弄得嘎吱嘎吱的響,沒多久七嫂的肚子開始凸現起來。
生活的壓力突然壓在老七瘦削的雙肩上,眼看孩子快有了,得有房子和票子,為生活所逼,老七不得不放棄有一天去拿個普利策新聞獎的夢想。老七跳槽到一家4A廣告公司,薪水翻了幾番,從“一窮二白”到“稍有積蓄”,老七跟七嫂便開始到處看房。
那時G城房價高挺,市中心的買不起,最後隻得在市郊的城鄉結合處買了套兩房一廳的農村集資房,土不拉幾的也住得有滋有味。雖然是七樓,七嫂堅定不移地每天爬上爬下。
七嫂的肚子一天天地茁壯成長,臨盆的那天,七嫂突然慌慌張張地說:“老七,好多羊水出來,要生了!”
老七說:“你能挺住一會嗎?我去攔部出租車送你去醫院。”
“行,快點去吧,我等你。”七嫂強忍劇烈的陣痛,汗如雨滴。
於是七哥撒腿狂奔下樓,好不容易攔了部出租車把七嫂送進附近的醫院,在那裏,老七的寶貝兒子出世。當護士從手術室把他兒子推出來給他看時,首次當爹的老七忍不住鼻子泛酸,熱淚縱橫。老七想起一個小學三年級學生寫的那首詩《挑媽媽》:你問我出生前在做什麼/我答我在天上挑媽媽/看見你了/覺得你特別好/想做你的兒子/又覺得自己可能沒那個運氣/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已經在你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