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遠赴天山(二)(1 / 2)

握了握架在凳子腿上的青霜劍,猶豫會兒又鬆開手,謝思煙不再東張西望,低下頭隻管填飽肚子,胡塞了兩口,吃完最後的一點泡饃,等店裏的夥計端來熱氣騰騰的羊肉湯,接過之後先嚐嚐了味道。

這家小店是家老字號,一口羊肉湯熬的甜而不肥,從羊腿骨上削下幾塊兒極鮮美的羊肉,在瓦罐中半沉半浮,經過長時間不斷地蒸煮,這些羊肉早就熬的稀爛,卻又不失原本的味道。

謝思煙嚐了一口羊肉湯,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夾起一小塊羊肉,咬下一塊在嘴裏咀嚼,隻覺得肉質異常鬆軟,倒是不用擔心昏迷不醒的張潯吃了不消化。

想到這裏,連日來苦苦奔波,擔心不已的謝思煙,眸子裏亮了一些,捂住瓦罐的口子,避免熱湯變涼,端著就要回客房喂給張潯喝。

就在她要起身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馬大褂的老瞎子,拄著一根老藤拐杖,摸著房門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臉上被凍開裂的髒小孩兒。老瞎子手拿一把二胡,二胡看起來上了年月,破舊不堪。

謝思煙看見這個老瞎子,瞳孔不禁微縮,她沒想到在西北邊陲小鎮也能見到熟人。沒錯,這個拉二胡的老瞎子就是謝思煙跟著張潯初入京城的時候,在城外小酒店遇到的天山老叟。

天山老叟在江湖上名氣不小,卻是發跡於西北,使一柄二胡行走江湖,“魔音貫耳”一門功法就是他的招牌。

西北不比中原,雖是民風彪悍,更加崇尚武功,但是這裏的人受塞外風沙大漠打磨,長久生活在大漠孤煙直的環境裏,故而天性直率,不喜偽裝。

天山老叟在西北出名,相貌又古怪,所以久待這裏的行腳路人,還有胡人武士,不少都能一眼認出他來。見天山老叟進來,不少混江湖的漢子都向他抱拳問候,天山老叟也不拘謹,微微頷首回應,看起來他在這地方頗受尊重。

這家酒店的掌櫃吩咐夥計按照老規矩,給天山老叟和他的小徒兒上了一些吃食。天山老叟看起來在這兒是個常客,也不推脫,從袖子摸出幾枚銅錢,付給店家。掌櫃知道他的脾氣,不敢多話,收了錢倆自去做事。

小徒弟看起來是餓壞了,拿了泡饃往羊肉湯裏放軟之後,一個勁兒往嘴裏塞,腮幫子鼓得跟一瓢兒似的,天山老叟搖搖頭,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推給小徒弟,自己卻端坐在凳子上,一雙枯藤般的老手輕輕的摸著二胡的琴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思煙認出他來,卻是不想跟他有什麼糾纏,不覺得跟這老怪物有什麼瓜葛,也沒有什麼故交,更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所以就端著湯準備繞過他給張潯去喂湯。

走出幾步,麵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身影,擋住了自己的出路。謝思煙柳眉微皺,抬頭望去,發現擋住自己正是天山老叟。

謝思煙望著天山老叟,天山老叟也“望”著她。看著天山老叟那一雙瞎眼正目視自己,謝思煙感覺他能看清自己一般,心裏不由有些心悸。

天山老叟在謝思煙起身走出幾步的時候,就已經認出她來。他眼瞎已久,目不能視,耳力卻極其敏銳,隻要入過他耳,再次相見的時候,甚至都可以在千軍萬馬中,光聽腳步聲認出那人來。

謝思煙不知道天山老叟有這本事,心存僥幸,心想他雙目已瞎,絕無認出自己的道理,所以故意壓著嗓音,說道:“前輩,有什麼事兒嗎?”

天山老叟唇下的山羊胡子抖了抖,微微一笑,開口問道:“這位小兄弟,可覺得我們這的羊肉湯好喝麼?”

謝思煙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麼關子,隻能訕訕道:“從小就喝這東西,隻管填飽肚子,哪管什麼好喝不好喝?”

天山老叟輕笑著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搭在了謝思煙的肩膀上。謝思煙大驚,正要拔劍,天山又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三下,然後錯開身子,讓出道路,笑道:“那小兄弟可要吃飽一些,晚上省得再吃夜宵了。”

說完,天山老叟“望”向店掌櫃,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子,伸手一甩,碎銀子穩當當地落在櫃台上,說道:“掌櫃的,老叟借宿一宿。”

謝思煙握了握劍,端著羊肉湯的手微微顫抖,臉上有些變色,卻還是留下一句:“多謝前輩!”然後端著羊肉湯回到了客房。

走到床邊坐下,用小碗乘了一些羊肉湯,吹涼之後溫柔的送入張潯的口中,喂他喝了小半碗之後,又撈起一塊鮮羊肉,吃進嘴裏嚼爛之後,喂他吃下。

做完這些之後,放下羊肉湯,謝思煙望著昏睡中的張潯,伸手撫上他棱角分明的臉頰,幾行清淚不自覺地流淌在憔悴的臉上,情到深處,握著他的手放在心口,半躺在他的懷中,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