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自十歲秋日被送進羅府做丫鬟,至今整整七年了。七年光景,改變的不僅僅是府西黃橙橙的金籠桔,還有丹霞那日漸成熟的身體,甚至連心情也不可避免的被時間俘虜,命運似乎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一進一出,時隔七年,天真幼稚的幻想因為老太君的一句話變得支離破碎。
“丹霞啊,你是我府中最好的丫鬟,溫良賢惠,吃苦耐勞,我也歡喜的緊。雖然有些不舍,但歲月不饒人,我也差人給你留意了一個好歸宿,東城外劉家村劉姥姥與我算是舊識,家中公子過了適婚年齡,老兩口焦急萬分,前日向我言苦,便定了這檔子事兒,明日劉姥姥差媒婆入府領人,今日活計你也不用幫手了,好好回去準備準備吧!”
丹霞心情沉重,倒不是因為對羅府有像家一樣的留戀之情。
七年如一日的服侍羅敷小姐,丹霞早已認定,自己的生命會以陪嫁的身份伴隨著羅敷小姐兒結束,她認命了,而且覺得這是理所當然,這樣的結果沒什麼不好,小姐的命運就是自己的命運,王侯之家的日子也會像在羅府一樣好過吧,隻要跟著小姐,到哪兒已經無所謂了。
這種想法,直到前天丹霞還一隻堅持著。
可是天真總是與現實水火不容,丫鬟就像香案上的玩偶,扔了舊的,總會有另一個做夢的玩偶衝上來。
丹霞也不例外,那個叫煙雪的丫鬟代替了本應屬於她的位置。但心痛的並不是這些,而是你堅守了多年的財寶,忽然發現隻是空箱子;進入鬧市嬉鬧一番,卻一個人孤零零的離去。
羅敷小姐明日出嫁,夫家是大將軍杜嬰之子杜拓。
所以羅府吵吵鬧鬧,張燈結彩,喧囂了一整天,現在三更,窗外燈火依舊通明。
丹霞躺在床上,跳動的燭光孤獨的燃燒著,蠟心輕微的劈啪一聲,蠟淚順著燭台流了下來。她難以入睡,心中越想越悲涼,從窗欞外射進的光芒閃耀的室內忽明忽暗,窗花的暗影落在床前小桌上,也因為窗外的亮光時大時小。
丹霞扯過被褥,緊緊抱住,涼氣魚貫而入,身體不自覺蜷縮成一團,然後嚶嚶的抽泣起來。
“為什麼……小姐你就沒有一句話嗎?”
咚咚,輕微的敲門聲,卻像驚雷一般傳入丹霞耳中。
“是誰?”
“霞姐姐,你還沒睡啊,是我!”
丹霞慌忙爬起,她聽的真切,那是羅敷的聲音。抹幹眼淚,披了外衣,匆匆忙忙的打開了門。
“小姐……”丹霞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突突直跳,都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兒呢?
“嘻嘻嘻……我睡不著,看姐姐屋裏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門口女子十五六歲,白色貂裘,穿著一雙碧油油的小靴,嘻嘻一笑,在風中猶如雪蓮一般綻放。
女子名叫羅敷,東昌王之小孫女,姿容出眾,機靈伶俐,老太君甚是喜歡,把她當做掌上的明珠,心尖的肉,手心手背一直寵著。
羅敷的笑容天真無邪,不假粉飾,印在丹霞眼中,忽然有一溫暖的感覺。
“小姐,外麵風緊,快進屋來!”
“恩!”羅敷認真的點點頭,進了丹霞房中。
“嘻嘻,聽奶奶說,姐姐也是明日出嫁,怕以後難得見姐姐一麵,所以睡不著,還好姐姐也沒睡!”羅敷睜著大眼睛,拉著丹霞的雙手,興奮不已。
丹霞聞言,心中悲切,同是出嫁,卻是不同的出路,小姐天真無邪,在羅府之中有老太君疼愛,到了那邊,是否能夠應付世家後院的鉤心獨角?真的是讓人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