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就是這樣啦。”澤洛索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嘴角還微微掛著笑意,活像是一個陷入美好戀情的羞赧少年。
我半慍怒地照著他的胳膊捶了一拳:“那你還躲人家?有毛病吧?萬一有天她真的討厭你了看你怎麼辦啊!”
澤洛索吸了一口氣,沒有抬眼:“那就討厭好了。比起連承諾都沒有的等待,還不如讓她討厭我來得痛快一些。”
“至少要向她說明吧。”
“還是算了……”突然起了一陣風,耳畔回響著樹葉間沙沙的摩擦聲。澤洛索的眼神混進樹蔭投下的陰影中,顯得晦暗不清,臉上的明朗神色也漸漸收斂,“貝爾,知道嗎,引魂師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的。”
“什麼?”
“你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霎那間,昨晚的那個小女孩冰冷的眼神一下子晃入我的腦海,我不禁屏住呼吸。
“到底發生了什麼?快告訴我。”
“那個叫芙洛狄的小女孩是朵娜阿姨的女兒。不過她已經是在二世逝去的人了。”
“這我知道。”
“哦,原來小鬼把這些都跟你講了啊,那她死掉的原因……”
“嗯。”我點頭,“她也說了的。”
澤洛索不禁皺著眉嘖了一聲,“她還真是夠直接啊,沒有一點遮掩呢,這個臭小鬼。”
我忽地想起最後籠罩在周身上下那股寒冷徹骨的怨氣,仿佛纏繞著我向不複之地一路拖拽的魔爪,頓時間不寒而栗,“那種感覺,為什麼?好可怕……感覺……好冷。”
澤洛索側過頭看我,“你感受到了……”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喃喃自語地閉起眼睛,用力搖著頭,不願再回想,可那種感覺仿佛蝕骨的毒氣一般蔓延至我整個身體以及神經,即使在溫暖的陽光下,我仍然害怕地想要哭出來。
澤洛索托著下巴,無奈地歎了口氣,但還是伸出手掌蓋到我瑟瑟發抖的肩上。熱度瞬間透過衣料傳來,出乎意料地安定人心。
“好了,已經沒事了。”他輕輕拍著我的肩膀,等待著我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嗯。”我胡亂吸了吸鼻子,聲音懨懨的。
他幫我撥掉一縷銜在嘴角的頭發,不由得笑了起來,“喂,你幾歲啦?怎麼還像個小孩一樣啊,膽子小的要命。”
我沒好氣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換作你試試看?估計會嚇到尿褲子吧!”
“差不多。”澤洛索抓抓後腦勺,語氣略微有點沮喪,“反正第一次碰到那情況的時候也是怕得要死,幾乎是飛也似的逃走了。”
“逃不走吧。”
“是啊,逃不脫。就那樣纏著你,從腳底開始,冰冰涼涼的,一直竄到頭頂,像是慢慢把你吃掉一樣。”
“對對,就是的。就是那種感覺”我大力地點著頭表示認同。
“那是吞噬。”
“吞噬?”
“沒錯。之前的我對引魂師也沒有太深的了解,認為隻不過是引導子魂,將它安排在二世宿主的體內便了事的工作,輕鬆又愉快。事實證明,我的確小瞧了這份工作。”澤洛索凝視著前方的雙眼緩慢地眨動著,一字一句地訴說。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認真的樣子。
“作為引魂師,你不知何時就會目睹跨越這兩個世界的生死,卻隻能用沉默緬懷或安慰一段段短暫的生命。而且,引魂師麵臨的危險也是不可預計的。對新生過於恐懼或是對生命極度貪戀的靈魂也是常有的,他們執念的力量強大到足以將反抗他們意念的人拖入無底的地獄,即使是很小很小的孩子,也是一樣。”
澤洛索的聲音不大,語調沉靜,但字字句句卻明明白白地傳入我耳中。我呆呆地凝視著地麵上晃動的樹影,在昨晚與那個小女孩的對峙中,我已經真切地感受過那份如同詛咒的怨恨,的確像是吞噬一般將人拖入煉獄。女孩那種如履薄冰的心情似乎可以觸摸到,比冬夜的寒星還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