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著嘴拍他一下:“真虛偽,能不能看在咱倆即將分開的份兒上說幾句實話。”
“嗬嗬,我說的這就是實話。”
“不理你了,走啦。”我轉頭朝相反方向走去。
“還有半個小時才登機,你去哪兒?”
我頭也不回的說:“上廁所。”
“我陪你去。”
我快跑了幾步:“真是的,不用了!你還能陪我進去啊?”
進了洗手間,我喘著粗氣,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莫曉初,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要堅強,知道嗎?我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是幹的。嗬嗬,莫曉初,你沒哭誒,你是好樣的!
有個女人站在我的旁邊打開水龍頭洗手,還從鏡子裏看了我一眼,她的一舉一動,我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特別是她的頭發。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她是在哪兒做的頭發?怎麼燙的跟假發似的。我又暗自慶幸,幸好我一貫堅持自然就是美,從不燙發,至多就是用用加熱板熨直了而已,不然我肯定也會遭人在背後說三道四。
在飛機上坐著無聊,我還把這事兒當笑話跟程雲灃說了,程雲灃卻連笑都沒笑,望著窗外想事情。今天的天氣有些陰,外頭灰茫茫一片,什麼都瞧不清,根本沒有半點觀賞性好不好。
無論我是多麼的希望時間能過的慢一些、再慢一些,飛機在八個小時之後,還是如期降落在J市機場。
走出機場,我忍不住的問:“程雲灃,你……你去哪裏,我送你……”
程雲灃聳聳肩:“我的手下還沒給我打電話,我不知道他幫我訂的是哪家酒店。”
“那你要是沒地方住,可以來我家啊。”我剛說完,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莫曉初,你腦袋缺根筋是不是?
程雲灃淡然的笑笑:“不了,謝謝。把你安全的送到家,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的心理難過極了,他這算是,徹底的和我劃清界限了嗎?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跟他,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軌跡,他繼續當他的花花公子,我繼續做我的港代單身狗,兩條直線,隻有一次相交,然後,便是無限的延伸,直到,從對方的生命裏徹底的退出。
在出租車上,我們都沉默了,已經到了分別的時刻,再多說什麼,都是無意義的。
我想到了那張我和他唯一的合影,我七手八腳從旅行包裏翻了出來,看了它幾秒,深吸一口氣,一狠心,撕成了兩半。
程雲灃想要阻攔我,已經來不及了:“曉初,你這是幹什麼?”
司機還從後視鏡裏瞟了我一眼,他大概以為我和程雲灃是吵架鬧分手的情侶吧?撕照片這種事,不是隻有吵著要分手的情侶才能做出來的麼?
照片的背景,是香港的迪士尼樂園,照片上的我們,分別乘坐兩個木馬,我跟他距離不遠,他正好牽住我的手,和我相視而笑。
我把我的那一半,寫上自己的名字,鄭重的交給他:“程雲灃,這是我的照片,你要收好了。如果……如果你不願意……”
程雲灃出其不意的回答:“我會好好保存。”
接著,他從我手裏拿過他的那一半,簽上了他的名字,交給了我:“我沒有什麼禮物送給你,這個,就……”
我雙手合十,把照片夾在手掌中央:“你送我的禮物夠多了,那些衣服,嗬嗬,夠我穿好幾年都穿不完。但是這張照片,比什麼都珍貴,我也會好好的保存它。”末了,我又加了一句:“一輩子。”
司機又看了看我們,自顧自的搖搖頭,又歎著氣:“唉,這不是挺好麼,非要……那個什麼……唉……年輕人啊年輕人……”
手中的照片已經被我的體溫捂熱了,我的心緒翻飛,等回到了家,我是把照片裱起來和TF三小隻一起貼在牆上?還是,塑封起來當成書簽?不然,掃描到電腦裏,當電腦桌麵好了。就這麼決定了,用它當我的筆記本電腦桌麵,就算我以後換了電腦,這張照片,也會是我永久性的桌麵,永久。
出租車在我家小區門口停下,我家這裏是封閉性小區,除了私家車之外,嚴禁出租車進出。
我背起書包、拎著旅行箱,下了車,程雲灃還在車上。我看著他的眼睛:“我……走了……”
“恩。”
“程雲灃,再見。”
“恩,再見。”
我遲疑著說:“你能不能……”
他很快的就回答:“不能!曉初,記住我說的話,別想我。”
我默默的喊著,程雲灃,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我隻是想,問你的電話號碼。和你呆在一起的這幾十天,我連你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我並不是想打給你,我隻是覺得,保留著那一連串的數字,會讓自己暖和一點。
程雲灃沒再說什麼,關上了車門,出租車絕塵而去。我就拎著旅行包站在原地,直到出租車消失,我也沒見程雲灃回頭。他,甚至連最後一眼都沒看我。
我慢慢的走在熟悉的小區街道,我離開這裏才幾個月,可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物是人非,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莫曉初了。
路過小區的涼亭,有住在同一個單元樓的鄰居大娘向我打招呼:“呦,這不是四樓老莫家的丫頭嗎?有好幾個月沒看見你了吧,聽你媽說,你去外地工作了?怎麼樣啊?”
我強笑著說:“大娘,我一直在深圳打工來著,這不是快到春節了嘛,回來過年。”
“嗬嗬,丫頭,我聽你爸媽念叨,說你工作特別忙,已經好多天都沒跟家裏聯係了,唉,你說,你們年輕人總想著去外地打拚,把老人扔在家多孤單。依我看,哪裏都比不上咱們J市,就算工作不稱心,不是還有爹媽呢嘛!”
嗬嗬,是啊,我再想念程雲灃,也抵不上我思念父母來的強烈。所以,莫曉初,你要振作,為了自己也好,為了父母也好,也一定一定要振作!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終有一天,你可能會忘記在十幾歲時喜歡的同班男生的名字,但是,你絕不會忘記父母的名字。這就是,血濃於水。
大娘又說:“曉初,剛才我看見你媽回來了。”
我緊張的問:“是嗎?這才星期三,她沒上班?”
“應該是沒有吧,我見她走路有些跛腳,就問她怎麼了,她說是上班途中不小心扭到了……”
我沒耐心再去聽完了,拖著旅行箱就往家跑,大娘還在後麵喊:“曉初,上午有個男的來小區打聽你,我看他不像好人,就沒告訴他你家的地址……誒……曉初……曉初……”
一口氣跑回家,翻出了鑰匙,媽媽正好提著垃圾打開門,見我站在門口,先是怔了半晌,然後扔下垃圾抱住我:“曉初,你可回來,媽和爸想死你了!你說你跑去香港怎麼不帶手機呢?我和你爸一連撥打了好幾天,都沒人接,後來,是你同屋的一個女孩子接的,說你去香港進貨了,沒帶手機。後來再打,就關機了。”
我的眼淚又下來了:“媽,我手機沒電了,我在香港玩了好幾天,還去了廣州。是我太貪玩,樂不思蜀,就忘了和家裏聯係。嗬嗬。我回來了、回來了。”
媽媽替我抹了抹眼淚:“死丫頭,你想讓你媽你爸急死啊!”
我坐在沙發上,放下了旅行包:“媽,我之前不就跟你們說,我去香港掃貨了嘛。”
“是啊,可聯係不上你,我們也擔心啊,你爸都失眠好幾天了。”
我擼起媽媽的褲腳:“媽,先別說了,讓我看看你的腳。二樓的大娘說,你上班途中扭到了。”
媽媽笑的合不攏嘴:“是啊,歲數大了,不像年輕時那麼靈活了,腳下沒留神,就傷筋動骨的。”
媽媽的皮膚很白,可是在她的腳踝處,赫然聳立著一個紅紅的腫塊。我心疼的說:“媽,扭到了怎麼會這麼嚴重,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媽媽這才說實話:“嗬嗬,死丫頭,被你看出來了。不過,你可別告訴你爸啊,我可瞞著他呢,我就說是自己不小心扭的。其實,我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我驚得站起來:“什麼?!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多高的樓梯?怎麼不去醫院?”
“哎呀,去什麼醫院,醫生亂七八糟的開一堆單子,那得花多少錢,我醫保卡的錢還想留著給你爺爺奶奶買些補品呢。沒事,我噴了點雲南白藥氣霧劑,嗬嗬,可好使了。”
“媽,你快說,是怎麼回事?”
媽媽一邊撫摸著我的頭一邊說:“唉,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總不能一輩子在外麵打工吧,我和你爸就合計,怎麼能托人找找關係,讓你進哪個單位去上班,等你有了穩定的工作,找對象也容易啊。現在的人都很現實,咱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你又沒有固定工作,有哪個條件好的男人能同意?正好前幾天我們單位後勤的采購員調走了,我就想給我們局長送送禮,把你辦到我們單位去。走合同編,不用參加公務員考試,有五險一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