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迪辰漫無目的在公寓樓下閑逛,看著那些吃過晚餐出來散步的父母和孩子,他們臉上滿滿的都是幸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跟著笑了起來。內心的煩躁似乎也得到了些許緩解。
王宇迪辰,一個從很小就沒有感受過這種幸福的孩子,即使是這種對別人來說很簡單的幸福。對於倔強的他來說,無論多大的打擊他都必須麵對,即使他不想麵對也無能為力。
王宇迪辰剛進門就看到爸爸和新“媽媽”聊天。
“迪辰,回來啦?”
王宇迪辰沒有任何表情穿過客廳,剛要上樓時,卻忽然聽見王爸說道:“迪辰啊,秦晴空的事情……”他卻仿佛沒有聽見,直接上了樓。
王爸見他完全不想聽這件事,頓時氣的直接快步走了過去,追上樓:“迪辰!秦晴空的死,我們也很難過,可是這不是我們能掌控的,再說已經四年了,你就不能忘記她嗎?”
王宇迪辰剛要走進房間,聽見身後爸爸的聲音,腳步頓了頓,爸爸卻是走了過來,推開他麵前的房門,走進去,看著他臥室燈架上掛著的那枚胸針。王爸閉上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迪辰啊,爸爸並不想幹涉你的生活,可是你什麼時候才能把秦晴空從心裏抹出去,你明知道她已經走了,可你的心裏什麼時候才能不再有她?每一次我進你房間看見這枚胸針,我都很難過,我很想看見你把這個扔掉的一天。”
“我不是你,不會像你那麼無情”王宇迪辰淡淡的說道。
王爸有些這沮喪,王宇迪辰最終還是又補充了一句“這枚胸針隻是習慣掛在那裏,我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情。”
王爸還想說什麼,可王宇迪辰回頭輕聲說了句:“我累了,想一個人待會兒”
王爸便住了嘴,隻是搖頭歎息:“兒子,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爸爸,就會知道爸爸現在的心情了……”
王爸搖著頭離開,王宇迪辰隨手關上門,來到窗邊。燈架上掛著的那枚胸針是當初晴空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還是天雪慫恿晴空買的。他本來不喜歡這類飾品,可是因為是晴空送的,他將它掛在最顯眼的地方。剛收到禮物的時候,他將它別在裏麵衣服左胸前,因為那兒是最靠近心的地方。
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那枚胸針。
或許這是他的執念,可這是晴空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如果連這點執念都要被剝奪,他又該拿什麼回憶他們之間的點滴。
他輕輕的取下胸針別在左胸前,然後對著穿衣鏡整理好衣服,認真而仔細,仿佛是要去參加一個重大的活動。
窗外下起了雪,像棉絮一般,像蘆花一般,在風中飛舞。那綿綿的白雪裝飾著世界,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
王宇迪辰來到他每年的今天都會來的校園
操場遠處隱隱約約有兩個人躺在這銀裝素裹的美景中。
“真美啊!”
“嗯”
……
兩個人歡天喜地的交談,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王宇迪辰躺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他們是誰?他們來幹什麼?校門口的大爺再熟悉不過啦。每年的十二月十二日他們都會來這裏相聚,到如今已經連續四年了。
四年來盡管操場設備,四周的風景、天氣以及每個人的年齡和服裝都在不停的改變,但相聚時的歡樂與相聚的人數和地點從未變過。甚至連他們躺在地上的方式、方向也未曾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們的腳分別朝向南西北,而頭相聚在一起,如果再湊一個人正好可以圍成一個正方形。片刻寒敘之後,便是沉默。但每個人臉上的笑容卻未曾褪去,像是和親人默默交談。
其實除了四年前他們的代課老師和看校門的老大爺幾乎沒有知道這個秘密。
四年前他們也是像這樣躺在校園操場的中央,不過哪會兒不是三個人而是四個人,他們各占據一個方位時而打鬧,時而胡侃,時而暢想未來。也正是那時他們約定就算畢業了,他們也要每年的今天到這裏相聚,無論身處何方都必須來此相聚。可如今……
大地一片銀白,一片潔淨,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鵝毛從天空飄飄灑灑。…………………………………………………………………………………………………………………………………………………………………………………………………………………………………………………………………………………………
回憶
“姐,你去吧。”
“小凱,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可是姐也不想你去打工。”晴空此時有一點私心,她想去一中讀夢寐以求的高中,因為她清楚這是她唯一的出路。在唯一的出路和唯一的親人之間她自私的想要選擇出路。
此時的她眉頭緊鎖,痛苦的掙紮著,試圖說服自己選擇親人,無奈心中最後一點渴望或者應該說是欲望迫使她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沒事,命運如此,隻能遵從,我們無能為力,我去打工,姐,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不喜歡學習,也不稀罕學習。”秦凱微笑著勸解道。
晴空點點頭哭了,淚水肆意的在臉上流淌。愧疚、些許喜悅充斥著她的內心。她討厭現在自私、虛偽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想到的竟然隻是自己,她甚至懷疑,曾經在心底默默向上天許諾會愛弟弟勝過愛自己的誓言。
秦凱攬過姐姐,黑暗裏,姐弟倆承受著本不該他們這個年紀承受的殘酷和心痛。
秦晴空,秦凱姐弟倆,從小被父母扔給舅舅、舅媽撫養,剛開始幾年時,爸爸媽媽會每年往回寄錢,舅舅、舅媽對他倆還算是和藹可親,現在……
這是風和日麗的一天,是姐弟倆離開那個令他們窒息的地方的日子,也是姐弟倆分離的日子。和煦的陽光灑在他們即將分離、毫無生氣的軀幹上,沒有絲毫的溫度,或許這就是分離的味道吧。
“姐,周六日還是回去吧,要不然一個人在學校呆著怪可怕的,回去後你就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別理舅媽就行了。我會好好工作的,會定期給你和舅媽打錢,這樣舅媽就不會太為難你了。”秦凱稚嫩的臉上出現罕見的一本正經。
“小凱”晴空哽咽,看著眼前比自己小,本該被自己保護,現在卻保護著自己的弟弟,她將眼淚強忍在眼眶裏,繼續說道:“保護好自己,別學壞”。其實晴空特別想說‘對不起’。可是現在的她特別害怕,就好像自己一說出口,弟弟就會知道她的心思一樣。
擁抱、道別……一切似乎順理成章,唯獨略顯孤單。
沒有送別,隻有離別,姐弟倆各自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晴空獨自一人提著收拾好的行李,來到了曾經“心心念念”的學校。獨自辦完所有的入學手續,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默默承受自私所帶來的傷痛。此刻的她深刻的領悟到:一瞬間的私念帶來的不是一瞬間的傷痛而將會是一輩子的傷痛。
“嗨,我叫伊天雪”一個紮著馬尾,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可愛女孩推門而入,興高采烈和她打招呼。
秦晴空抬頭看了看這個可愛的女孩兒,臉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向女孩兒點點頭。便繼續躺下,不再理伊天雪。
伊天雪並沒有因為眼前這個無禮的女孩兒生氣,依舊很開心的整理床鋪。她好不容易爭取到住校的機會,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會使她不高興。
伊天雪整理好自己床鋪,來到晴空的床上,推了推晴空:“你也是一個人來的?咱們出去逛逛吧!要不然明天上課了,咱倆會走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天雪像個孩子一樣大笑起來。
秦晴空盯著眼前這個肆無忌憚的女孩,眼角微微蹙起,麵帶一絲怒色。
“走吧,別悶在宿舍,多無聊啊!走吧……”伊天雪撒嬌的搖搖晴空的胳膊。
“我不去。”聲音中蘊藏著冷漠。
興致勃勃的伊天雪嘟嘟嘴,鼻尖微微抽動。訕訕的穿好衣服獨自一人出門。
聽到關門聲,秦晴空長舒一口氣。然而刹那間,門又被推開啦。
“走吧,一個人怪無聊的!”
伊天雪急急忙忙的爬上床,一把拉起晴空將她拉下床,給她********就拉著她出了門。
晴空看著拉著自己奔跑的伊天雪,想死心都有了。可在心的最底層卻有了絲溫暖。似乎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像眼前這個人一樣主動牽起自己的手了。原來在自己的世界裏呆久了,會如此渴望有個人可以帶自己出來,給自己溫暖。
操場中,他們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穿著運動服、帶著無公害笑容的人朝他們走來。
“那隻是林夕,你別看他長得挺正人君子的,其實一肚子壞水呢,你知道他的外號嗎?”
晴空搖搖頭,心想我又不認識,怎麼會知道他的外號。
“小飛刀。罵人不帶髒字,卻能讓你胸悶好幾天,謂之“小飛刀”。
說話間,林夕已經走到他們麵前了。
“你怎麼也在這兒?你不是出國了嗎?”林夕驚訝的瞅著天雪。
“嗯哼?有分身術唄!”
“滾邊去”
“其實啊,我媽媽不止生了我一個女兒,我還有個雙胞胎妹妹,當年媽媽怕計劃生育罰款,把妹妹送人啦,所以那天你在機場送的人不是我,是我妹妹。”天雪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騙鬼啊。”
“你怎麼知道的?智商見漲啊!不容易,不容易啊!繼續努力,成才指日可待!”
“謝謝誇獎,小的感恩戴德,隻是願上蒼愛憐,幫幫我這可憐的妹妹吧,辛苦努力十餘年,智商不漲反減。”林夕一臉悲痛欲絕,邊說邊欲下跪。
伊天雪怒目圓睜狠狠的踢了林夕一腳。隻是這張可愛的臉上表現出來的憤怒和其真實的憤怒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甚至此時的天雪雖然張牙舞爪卻十分惹人憐愛。
“好了,不鬧了,這位美女是?”林夕疑惑的盯著一旁的晴空。
“哦,對”天雪懊惱的拍拍腦門“我舍友,漂亮吧,不過你別打她的主意。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伊天雪轉頭詢問秦晴空。
此時林夕不可思議的看著伊天雪,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一旁“冷靜”觀戰的秦晴空,聽到他們談論到自己,恨不得找個隱形時空把自己藏進去,可理想豐滿、現實骨感。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以一個極低的聲音怯怯的說道:“秦晴空”
“你們準備幹嘛去?”林夕並沒有注意到,晴空極不自然的表現。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今天本帥哥心情舒暢,就勉為其難的當回護花使者,陪你們轉轉。”
“哪兒敢勞動您勉為其難啊,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別在這煞風景”天雪撇了撇嘴,傲嬌的說道。
“一塊走吧,旁邊有一家咖啡店,慶祝慶祝”林夕提議道。
天雪像是想起了什麼追問道:“對了,辰,昨天去哪兒了,昨天王叔叔找了他好久。”。
“我家,難怪昨天有人給他打了好多電話,他都沒接。”
“叔叔其實挺關心他的,”
“好了好了,快走吧,別在這磨嘰了”。林夕不耐煩的說道。
他知道他的脾氣,也知道他的家庭,雖然有時候他也勸他,別和他爸爸對著幹,但更多時候他是理解他的。正是因為了解,才會同情,才會為他心痛。所以當天雪談到這裏時,他本能的替他回避。
晴空本不想去,她不太喜歡和不熟悉的人交流,更不想和不熟悉的人去不熟悉的地方。對於她來說,要和不熟悉的人愉快的交流,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即使對方是一個無比熱情的人。坦白來說,她應該是患有“交流困難綜合症”吧。以前在路上,即使碰到比較熟悉的人,她都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去,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存在。她從心裏抗拒和別人交流,不是說她不願意,隻是她會害怕。有時候她也想主動和別人交流,可是她力不從心。
伊天雪拽著她的手就是不放,對待一位以後可能會是朋友的人,秦晴空想嚐試著隨他們一塊兒去。
咖啡店裏,相對於伊天雪和林夕的happy,秦晴空顯得特別拘謹,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熟悉這裏,不熟悉身邊視她為朋友的人。心裏的恐懼、膽怯以及心底的一絲絲感動,讓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隻能以“嗯”來回答天雪嘰嘰喳喳的詢問。此時的她就像剛進賈府的林黛玉處處小心,步步留心,生怕被別人取笑了去。
第二天中午,林夕和王宇迪辰騎著自行車從校門出來,他們總是結伴而行,從初中就是,現在到了高中當然也不例外。路上林夕總有講不完的話。
剛從校園出來,王宇迪辰就看到穿黑色的衣服、留有長發的晴空。秦晴空臉上淡淡的恐懼與憂傷讓王宇迪辰心頭一怔,有一種說不出的觸動。特別是她迷茫的眼神,憂鬱的讓人心碎。
“看什麼呢?”林夕詭異的說。
“噢,看,看……。”
林夕沒說什麼,詭秘地笑了,笑得高深莫測,好像說:“真看你不出。”笑得王宇迪辰一陣發慌。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是朋友哦”
“廢話,我們不是朋友難道還是敵人不成?”
“誰說和你了,能不自戀嗎?我是說我和那個女孩是朋友。”
王宇迪辰滿臉疑糊的瞅著林夕,轉而一想說道:“也對,隻要是漂亮女孩兒都是你的朋友”。
“真的是朋友,昨天來報到的時候見的,和雪一個宿舍”林夕有點著急的解釋,“不過現在後悔了吧!誰讓你昨天死活不來的。”
王宇迪辰聽此有些驚喜,等到回頭再去看時,晴空已經走遠。
“辰,問你一個問題,隻能用知道、或是不知道回答,你知道不知道你有時候挺二的?”林夕邊問邊抿著嘴偷笑。
“不知道”王宇迪辰心不在焉應的回答道。
林夕哈哈大笑:“你不知道你挺二的啊!”
王宇迪辰白了他一眼,下了個結論:林夕無論問什麼,都千萬不能輕易回答,否則就得上他的圈套。但想起秦晴空,他很想從林夕口裏多了解點她的情況,又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問了句:“她……怎麼看起來那麼憂鬱。”
“不是吧。緊張得連中國話都不會說了。”
“哪裏,我……我……”王宇迪辰急於解釋什麼,可越解釋越糟糕。
林夕繼續取笑道:“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林夕突然轉變神情,一本正經的問道:“想認識嗎?不過你那麼風流倜儻,好像也用不著我多管閑事。”
“誰說的?”王宇迪辰脫口而出,馬上就感覺到不妥,可是早已追不回來了。
林夕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喲~~~~,小心迪安娜啊,那個小妮子可不是晴空可以對付的了的啊,不過我可以幫幫忙。
迪安娜是王宇迪辰的“現任女友”,說是女友也不盡然,剛中考完,他和林夕、天雪三人出去慶祝,醉酒後三個人玩大冒險,王宇迪辰被要求給手機裏當日通話記錄的第一位女生表白,迪安娜就成了他的“女友”。無論他解釋多少遍那隻是個遊戲,迪安娜就是不聽,單方麵以女友自居。
王宇迪辰被林夕搞得哭笑不得,很認真卻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聽他繼續講“比如,讓雪牽牽線。”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那你就找幾個人綁架她,然後來個英雄救美,到時候她肯定特別感動,現在的女生可喜歡這套了。要不試試,保證你屢試不爽。”
“損不損啊你!”
“那,那就來個絕的!直接說哥哥帶你飛。”林夕邊說邊用各種手勢、不同聲音演示著,張牙舞爪,十分得意。以至於王宇迪辰都擔心他會從單車上摔下來。
王宇迪辰大笑道:“你就是這樣勾搭無知少女的?”
“勾搭’,這麼難聽,”林夕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這叫個人魅力好不好。”
“個人魅力?你還真抬舉您老人家嘞!”
“邊兒去”
兩人一路上打打鬧鬧,笑聲依舊不斷。隻是王宇迪辰的心跳速度和以往明顯有了不同。
……
像一中這樣的中學,是精英中的精英才有機會來這裏的。所以能聚集在這裏的人,必定是老師眼睛中的佼佼者。這些學生都是從小在老師的蜜罐裏長大,是老師精心嗬護的對象,根本沒有品嚐過被老師冷落的滋味。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不再是老師的關注的對象時,他們會比一直受冷落的學生有更大的反抗。而這個反抗不能針對老師,自然就轉移到了老師寵愛的人身上了。
晴空不幸的成了這個寵兒,再加上她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幾乎成了幾乎全班的公敵。不知從何時開始,關於她的流言蜚語傳的滿世界都是。有人說她父母畏罪潛逃,弟弟不學無術,整天遊手好閑,以偷別人的東西為生……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帶有滿滿的鄙視與不屑。
周圍的越是這樣,晴空將自己包裹的越緊,把自己包裹的越緊,就越沉默。即使是回到宿舍也是沉默不語,用沉默來保護自己並不堅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