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光幾乎照亮了整個玉闕宮的天空,烏壓壓的黑色與耀眼的紅交織在一起,一個身著大紅色鳳袍的絕美女子站在高高的九重玉階之上,目光緩緩劃過下方黑壓壓的手持兵戟的士兵,最後,定格在了麵前身著黑色鎧甲的俊美男子身上,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淒厲,仿佛從地獄裏爬出來複仇的厲鬼一般,聽得人心裏發毛。即使是那些身經百戰,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精銳之師,望著女子那陰冷嗜血的目光,也不由得在心裏打了個突,有些人還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身子。
一襲黑衣的男子麵容卻未有絲毫變化,依然隻是定定的望著她,半晌之後,方才開口,“嫣兒,交出你懷裏的孩子,戚家可以留你一條命。”
戚嫣,也就是那位身著鳳袍的絕美女子聞言,卻笑的更放肆了,眼淚一點點從她的眼角流下,最後,已讓人分不清她是在笑,還是在哭。
“大哥,我的好大哥,戚家,殺死了我的丈夫,現在,又要來殺我的兒子了嗎?留我一條命?哈哈,我是不是應該對你感恩戴德,然後按照你們戚家的意思活下去,直到被你們榨幹最後一絲利用價值再去死呢?”
戚嫣麵上滿滿都是嘲諷,放過她嗎?他們以為她不知道,他們就算放過任何人,也不會放過她。
她是戚家的女兒,就算隻是個私生女,也是上了家譜的戚家七小姐,頂著戚家女兒的名義被送進了玉闕宮,在世人的眼中,她和戚家是一體的。
今夜玉闕宮中的大火,連皇帝都死了,她這個戚氏的皇後若是不死,豈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天下人,是戚家帶人殺死了皇上和太子?就算她和戚氏早已勢成水火,可是,外人又如何知曉?
所以,她一定要死,隻是,許是戚威並不想在眾人麵前落下個嗜殺親妹的罪名,所以先穩住她罷了。
而且,就算他真的要放過自己,自己又如何活得下去?自己的丈夫,兒子,都要死在這場宮變裏,自己一個人苟活於世,看著仇人風光無限,又有什麼意義呢?
淚眼朦朧中,戚嫣看著眼前熟悉的俊顏,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五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日,是母親走後的第七日,她穿著白色的素服,一個人坐在荷花池旁,心如死灰。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母親說,她是權傾朝野的護國公戚榮的女兒,她身上流著那個大楚第一世家,高貴的血。
可是,偏偏,她的母親隻是個紅樓裏卑微的娼妓,她的生父為了保持戚家清正的名聲,連納她為妾,都嫌汙了護國公府的側門,所以,這一個小小的院子,就是她們母女二人的容身之所。
戚榮並沒有虧待她們,每年都會有人送來足夠溫飽的銀錢,讓她們母女二人可以安然度過這些年。所以,對戚家,她並沒有恨。雖然母親會時常在她耳邊念叨,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從戚家的大門走進去,她的名字,戚嫣,也能夠上戚家的族譜,做堂堂正正的戚家小姐。
可是對此,她也隻是淡然一笑。她並沒有太多的欲望和野心,相反,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她有母親陪在身邊,待及笄後,招一個老實本分的夫婿,然後生幾個孩子,就這樣平淡一生,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
可是,現在卻連這一個小小的,卑微的心願都不能滿足了嗎?母親走了,她失去了唯一的一個親人,盛夏的季節,滿池的荷花開的正盛,可是落在她眼中,卻似乎已經敗了。
望著滿池的粉紅,她的心中,一片迷茫。母親臨死之前祈求的眼神不斷的在眼前閃爍著,“我死了以後,派人告訴你父親,求他,接你進府!”
這個卑微了一生的苦命女人,在臨死的那一刻心心念念的,依然是為自己的女兒爭得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讓她做回真正的世家小姐。
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眼,母親,你這又是何必?那些東西,我從來未曾擁有過,又為何要去強求?可是,這是你最後的心願,我還是答應你。
“這樣傷心,何必呢?”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低沉的嗓音緩緩在她耳畔響起,戚嫣心中一驚,抬頭望去,隻看到一個氣質清冷的黑衣少年站在她的麵前,背著手,居高臨下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