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記得大哥也曾有位情投意合的戀人,那女孩是給雜誌畫插畫的,總是綁好看的盤發,穿棉麻的半身裙,指甲也修的齊齊整整,看起來清爽秀麗,那種氣質一般人是學不來的。夢溪隻見過她四五次,後來大哥就不再帶那女孩來學校找她了,直到夢溪媽媽在電話裏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小凱和那女孩分開了嗎?你大媽快給他們氣的舊病複發了,真不懂事。”她才知道,原來他們分開了。
第一天見到喬琳時夢溪就覺得她身上有那個畫插畫的女孩的氣質,即使喬琳的麥色皮膚和那個女孩的膚若凝脂大相徑庭,夢溪還是覺得她們像。這都隻是出於她的直覺,就像當初她直覺如果大哥娶了那女孩給她做嫂子,她們姑嫂一定能相處甚歡一樣。
然而事實是等和喬琳走的越來越近,了解愈多時,她發現她可能太自相信自己的直覺了,因為喬琳完全不似大哥那位女友有仙飄飄的氣息,她更接近人間煙火,喜歡買色彩濃重的衣服,在美甲上花好多功夫,時而任性不講理還爆粗口,特別是她還抽煙。盡管如此,夢溪還是喜歡和喬琳在一起,因為早學會了把超出意外的事都合理化。
讀到研究生,對於同性之間的情誼不再像中學時候那樣看中,大學時候那樣留戀,尤其是女生,大部分人都會不自覺的把重心全轉到戀愛上,未將來的婚姻家庭打基礎。但是喬琳的男友梁屹大學畢業後就進了家裏的公司,他們不是本市人,並沒有機會天天膩在一起,而楊夢溪來這也不過是場借口不算荒唐的逃離,所以她是在跟喬琳“相濡以沫”,當然這個詞是喬琳總結出的,她覺得別的字句不足以形容她們的情誼。
大多數時候夢溪願意慣著喬琳,雖說從小她自己也是被慣著的,但在喬琳麵前她願意象姐姐甚至是長輩一樣盡最大努力縱容她。
感覺到身上漸起的寒意,夢溪意識到她又錯認了喬琳,她或許是大大咧咧但不是沒心沒肺,她像所有渴望愛的孩子一樣善於觀察大人的一舉一動並且很知道進退。比如現在大人愁眉緊鎖對她的十萬個為什麼煩不甚煩,她就懂了,退到夢溪視野之外,讓她一個人靜一靜。這種時候夢溪才覺得喬琳是同齡人,是閨密,是了解她的,就象三年前的於知君。
想到這個名字,夢溪承認在豆腐坊見到他那一刻的震驚絕不壓於她第一次午夜夢醒,看到喬琳倒立牆角泰然吸煙的情景。
她迎著灌進來的冷風又往窗口邁了一步,喬琳恐高,從不敢靠窗戶這麼近,她敢,所以常常坐到窗台上給喬琳描繪樓下情景勾起她的好奇心,再計算她靠近窗戶時小心翼翼的步伐,然後笑上半天直到惹惱喬琳。
此刻,窗外依舊車水馬龍,天空蔚藍,幾朵流雲飄過大廈樓頂,她的眼光隨著雲彩走了一會兒,終於接受了此刻於知君和自己同處一座城市的事實,在三年之後的愚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