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完,她自己住了嘴。因為心裏頭的酸澀感已然湧到頭頂,再也不受控製地傾湧而下。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蘇霓甩甩頭,隻覺著思緒混亂。
殊不知那男人已然怔住。
在他深黑的瞳孔裏,映著女人素淨的模樣,穿著病號服的身子單薄纖細,瘦到仿佛風一吹就要倒。
衣服下的模樣他剛剛才觸碰過,除了小腹,其他地方仍能直接摸到骨頭。
她這幅樣子,哪像個孕婦。
如今那素白的臉上雖未有表情,可低垂著的眼裏顯然染了經營,剛剛抽了抽鼻子,現在連小巧的鼻尖都變得通紅。
陸長銘握著手,心口忽然不受控製似的疼起來。
窒息一樣……
“你想怎麼樣?”
蘇霓隱約聽見男人低啞的音,略有發怔。
她睫毛顫動了下,掀開的時候,覆在眼瞼下的陰影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窗外照射進來的淡淡日光。
明媚、幹淨。
“嗯?”
陸長銘失了耐心,眉宇之間皺成深深的溝壑,手指骨節深按在輪椅上,“孩子,保護好孩子,你想要我怎麼做?”
他現在倒是會問了。
蘇霓微微一怔,隻是沒有立即回答。
等了半晌之後她才忽然笑開,唇畔梨渦輕輕淺淺的,像是在夜裏閃爍的星,格外明豔。
“餓了,陸長銘。”
“他餓了。”
她還指了指肚子。
……
醫院不大,婦科診室裏本就人滿為患,蘇霓能住上單人病房,還多虧了病房價格昂貴一般人不願意選擇。
於是當男人自己緩慢地按著輪椅扶杆朝電梯走去時,總能引起不少人注目。
醫院裏總還算暖和,男人身上裹著的外套卻一直沒有脫下,到離開之前,還順手將圍巾纏在脖子上。
他畏冷。
外頭日光明媚,可初春的氣候仍透著一股子的寒涼意味。男人的輪椅穿梭過醫院走廊、正門,一直往外走。
……
病房裏,蘇霓的手機響起。
這一次,她終於能自己接聽。
“方便說話不?”
“嗯。”
是溫月打過來的,剛剛依了她的性子隨意發了那樣一條短信,知道蘇霓著急便連緣由都沒有問。
直到現在。
電話裏,溫月那邊有些吵嚷的聲音。
她從超市裏走出來,提著些東西,“他人呢?”
“去買吃的,我和孩子都餓了。”
溫月“噢”了一聲,沒往心裏去,可忽然反應過來,“喂不是吧,他腿還沒好,我看著一隻手也不是很靈便,你還打發他去買東西啊。”
一語中的。
蘇霓這才想起這檔子事,隻是心裏頭又不願意承認自己任性,便輕哼了哼,“他可是陸長銘,一個電話打出去自然有人送過來。哪裏輪得著他大老爺自己出馬。”
“這倒是……”溫月對於陸長銘的囂張跋扈一貫印象深刻,“那我還過去麼?要不我先去你家,回頭帶著孩子一塊。”
“這樣最好。”
她住進了醫院,怎麼著也要呆個兩三天。現在還沒讓陸宅那邊知曉,兩個孩子今天一早從陸長銘那邊回來,她還沒見過。
溫月則是抬起頭,正好瞧見麵前那幾個大字。
“中區分院。”
她聳聳肩,幹脆提著東西轉過身。
沒料到正對上一道人影。
坐在輪椅上的人。
溫月有些懵,原本吧她發了短信之後已經出發,蘇霓讓她先別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差不多到地方。
幹脆先去超市買了日常用品,沒想到回頭正好遇見陸長銘。
“嗨,陸大少好久不見啊。”
陸長銘顯然沒有她那樣的好心情,冷冷撇過她一眼之後便凝起臉色,“來都來了,還告訴蘇霓你沒時間?”
“噢,剛剛是沒時間來著。這不正準備去把兩個小的接過來麼。我看你在這裏照顧霓霓我也放心。對了,東西也給你一並拿上去。”
溫月可沒有什麼要體諒病人的心思,隻覺著自己被抓包之後心裏實在過不去,便幹脆把那一袋東西塞在陸長銘懷裏。
轉身就走。
男人坐在輪椅上,買好的餐盒掛在一側扶手。另外一隻手則還能順利推著扶杆往前走。
卻沒料到突然被塞了這麼一大袋東西,放在腿上時,分量極重。
他腿腳不便,回頭想叫住溫月時,後者已經施施然走遠。盤桓在腦海裏的念頭,也隻得作罷。
瞧了瞧掛在一側的餐盒,臉上終於又有些喜色。
她吃到這個,應該會開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