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都知道,蘇霓平時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也沒什麼攻擊性。還是陸太太的時候,也不知每日在外受多少白眼。
可她從來都沒有脾氣。
甚至連大聲嗬斥也沒有。
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蘇霓真正生氣的時候,反而是寂靜無聲的。
就那樣揚著沉靜的目光,定定望著人。
幹淨澄澈的眼睛裏透出對方的模樣,像是在鹽湖上往下看,能真真切切瞧見自己的倒影。
蘇宏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聲音越來越小聲。
“你瞪我做什麼?蘇霓,你以為我們低聲下氣地求你,你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麼?就算沒有你,我們一樣能保住弟弟。”
“不然你以為他現在能好端端在家裏呆著,是誰幫的忙?”
蘇霓挑眉,唇畔忽然浮現出淡淡的兩隻梨渦,“安律師麼,他現下喜歡你得緊,為了你不惜要離婚,自然事事緊著你了。”
否則還能有誰。
她想了想,搖頭,也不知是嘲諷還是佩服,“可是安律師有資曆有經驗,就更知道這種蓋棺定論了的案子,是沒法翻的。”
“那可不一定,還有別的人肯幫忙呢。”
蘇宏娜像隻驕傲的孔雀。
張揚,炫目。
對比她,蘇霓反而顯得樸實無華了些。
她靜靜垂下眸,濃密的眼睫灑落陰影,在臉上投下淡淡的模樣。
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蘇霓,弟弟犯錯我們大家都知道。爸沒有要你讓他無罪釋放,就、求個情,輕判就好了啊。”
“你弟弟還年輕,他知道錯了。判個三五年,緩刑兩三年,我們再好好表現表現,這事不就過去了嘛。”
過去了?
蘇霓心想,一條人命的事,怎麼到了他們嘴裏,像是過家家一樣簡單?
她總是無動於衷。
這些人不知在背地裏罵了她多少次白眼狼,六親不認的話。
可到了蘇霓那,卻仿佛聽都沒聽見似的。
蘇宏娜氣不過。
畢竟這事之所以鬧到現在的地步,終究怪上她。
她這次若是護不住蘇宏山,恐怕日後在這家裏更沒她地位。
便格外得意地盯著蘇霓,手指蔻丹在她麵前揚了揚,“反正就算你不幫忙,我們也自然有人幫。爸媽也清楚,新任的陸太太終究是比她這個前任陸太太要好說話的多吧。”
這一次的判決之所有拖了這麼久,其實還不是因為幾方在角力。
法官有政府施壓,施壓又與陸家有合作,未來幾年的市政項目還仰仗著陸氏。
若蘇家還和陸家關係密切,他們想重判,也會掂量著影響。
“爸媽,我看你們也不必再好聲好氣求她了,隻要莫小姐肯給前姐夫吹吹枕邊風。或者陸家那老太太出麵說句話,弟弟這事不就解決了麼。”
她說完,瞧見蘇霓有些呆滯的模樣,越發得意,“怎麼,知道自己弱勢,沒話說了?”
“沒。”
蘇霓搖頭,清清冷冷的模樣。
“我就是好奇,莫小姐既是那樣厲害的的人物,憑什麼要幫你?”
“自然是因為我們幫了她……”
她脫口而出,而蘇霓,耳尖地抓住了這句話,“幫了她什麼?娜娜、爸爸,蘇家現在,還能幫上那如日中天的莫小姐的什麼忙?”
“這與你無關。”
先前還是好聲好氣與她說話的,可這麼一會時間,蘇一陽的臉色就已然變得鐵青。
蘇霓知道。
他在回避自己的視線,便緊緊凝著眸望著他許久。
“怎麼會跟我沒關係呢,不管是爸爸,還是莫小姐,都和我關係匪淺是不是?”
她笑著望向其他幾人,錢茵茵是心虛的回避,蘇宏娜是滿臉不屑,而蘇宏山,而是茫然。
這副反應落在蘇霓眼裏,自然有不同尋常的解讀。
她忽然開口,“和我媽有關對麼?”
“如果不是關於我媽的事,你們不至於不敢告訴我。一個死去了十幾年的人,還有什麼值得你們拿出討好莫雅薇的,還有什麼價值沒被你挖出來榨幹呢?”
她細細地想,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而蘇一陽除了回避之外,卻那樣的理直氣壯。
蘇霓心中那些壓抑著的情緒,洶湧著往頭上冒。
一下子,幾乎要將她燒灼了似的,猛地倒抽一口氣,“是……關於她死因的!”
室內寂靜無聲。
蘇霓不敢錯過幾人的表情。
而蘇一陽那樣明顯的震驚和僵硬,更是證明她的猜測正確。
她用力掐著掌心,一陣又一陣地深呼吸,許久才再次開口,“事故原因早就調查好了,真要有問題,隻能證明……”
“她不是死於事故,是他殺!”